本篇帶有傘安性質。
× × ×
無殿的歷史太過悠久,悠久的無從探知,那只存在於層層疊疊遙遠的記憶,就像是快消失了一般。
不像是真實的。
他已經記不得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就像他一直都在。
「滿久了呢,沒想到安地爾還挺……」
似乎在斟酌用詞,鏡不大不小的聲音帶著聽不出語氣的聲調說道:「乖的。」
那個字眼一出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找到了一個還算適當的形容詞而抬眼,帶點觀察的意味,也不刻意隱藏,絲毫不在意是否有被聽出來。
緩緩的,傘只是看了一眼。
「嗯。」
「不打算去看嗎,傘?」
另一個聲音響起,穿著清純高中生制服的「小女生」現身,外表和實際年齡完全不符合的扇出奇輕輕問了一句。
鏡聳聳肩,不干涉的意思,「隨你。」
提醒般嗎?又或者只是在某種程度上給出聲音,卻沒有更深入的意願。
說了這麼兩字,轉身像個沒興趣的旁觀者,走的既無聲又俐落。
傘的語氣冷冰,「有必要嗎?」
好像他並不在意一般的冰冷語氣。
「噢,原來不用?」
扇毫不客氣的挑眉,「你覺得我有可能相信鏡會主動去救他?在那之後?」
她得到一陣沉默,也許這陣沉默其實是有語言的,她凜然和傘對視,傘冷冷的,就像是凍結一切般的眼神。
傘罕見地轉過身,這是什麼意思,也許他們彼此都心裡有數。
半晌,扇低低吟詠起不知名的幾個句子。
由她輕柔的聲音中,卻更像在歌唱,用著一種像是精靈才會有的語調和唱法。
那是多麼遙遠的地方
所有的一切事物盡皆掩蓋
您伸出手
在想望嗎
又或者
您想往哪邊去嗎
但
那多麼遙遠
不知在何處的角落
天地與風
您溫柔地撫摸
……
輕柔的語調,用著已經不是現在通行的語言,亦不是當時的通用語,除了古老,真也沒有更貼切的形容詞了。
扇並沒有繼續吟詠,她看著傘,一字字清楚冷澈。
「你聽得懂,對吧,傘?」
扇的語氣理所當然,「你放棄他吧,反正不變的還是不變的。」
「我聽得懂。」
一句話,讓扇原本要踏出的離開的步伐停了下來,傘繼續說,語調雖也冷冰,但,相較之下軟化許多:「我知道這首詩的全部。」
扇只停了一下,站姿無比驕小,她並沒有回頭,消失。
傘回神,恍然發現自己失神了那麼幾秒,也許是那首歌一般的詩,挑起了他已經快要遺忘的記憶吧。
× × ×
傘為什麼是傘?
鏡又為什麼是鏡呢?
那麼地久,但她卻知道。
安地爾起身,在諾大的房間裡無聊地來回行走,他有許久的時間,就只是待在這裡。
雖然他幾乎失去了時間感,但是有些事物、有些技能一旦學會就不會忘。
不知道小妖師他們後來怎麼樣了?
依他的直覺,多半是會沒事的,只是時間問題。
他的生活又少了一些樂趣。
「安地爾──」
他認得這個聲音,雖然如此,他卻還是優雅自得的轉身,「是妳啊,扇。」
「咦?難不成你希望是誰嗎?」
扇咧嘴露出笑意,「我看鏡把你重塑的挺不錯的,應該可以不用一直待在無殿了。」
安地爾只是淺淺挑眉,也還以笑容說:「妳特地來就只是來說這件事?」
「你不會和小傢伙為敵的。」
扇依舊笑著,說的十足把握。
安地爾似乎不以為然,冷笑了一下,完全不受到影響的說:「妳覺得我有必要聽妳的嗎?」
「小傢伙們可以說是傘間接救回來的,你這麼老實的人,一定不會做忘恩負義的事,對吧?」
扇笑吟吟的,看準了安地爾對那個名字有反應,「再說,小傢伙和漾漾的小孩都蹦出來了──你都不會想看看嗎?」
「他們的孩子?原來如此,是妳給的東西吧?」
安地爾自動忽略那些話語,意有所指的說道。
扇並不否認,也並不承認什麼,「世界會一直改變,並不會為了你而有所停留,你經歷過那些時間,所以應該和我們一樣清楚,安地爾。」
有一秒的時間她的臉龐變得很嚴肅,甚至透著淡淡的、若有似無的殺意,她伸手一彈指,只見某種淺色的陣法沒入安地爾的身體裡:「無殿的印記。」
停頓了一會兒,很罕見的猶豫,她壓低聲音。
「安地爾,我們活了很長的時間,需要更多有趣的事物來維持生存下去的意義,誰都一樣,否則也只會像古老的精靈,只期盼回歸主神懷抱沉睡……你明白嗎?」
安地爾的表情微妙地改變了,半晌,他才問:「值得嗎?」
扇低低笑了幾聲,比方才安地爾的神情更加不以為然的笑。
「對我來說都一樣,時間的秩序反正是依循規則前進、不變的……你希望我這麼說嗎?嗯?安地爾?」
事情瞬間就發生了,扇突然退開很遠的距離,即使如此,無法避免地,她撫著肚腹,半跪在地,卻淺淺地笑了,絲毫不在意肚腹的布料漸漸地滲血擴散。
她抬眼看著眼前的人,臉龐只是笑的更加肆意,「真是好不容易啊。」
說完手一揮就不見了,去的很俐落。
安地爾微微震驚……銀色。
他還想著對方應該不會再來了才對。
傘冷冰的面龐看著他,他也看著傘,一時之間誰也沒有說話。
安地爾勾起他尋常的笑:「你應該不是來這裡和我說早安的吧?是說我也不知道現在幾點了,難得可以離開了,我正想去找個咖啡來喝呢。」
冰冷的面龐似乎凝結了,他冷冷開口:「那麼,你的決定呢?」
安地爾沉默,他緩緩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傘,你希望我留下來嗎?如果是,為什麼?無殿的立場是中立,「我」是無意義的,我是安地爾˙阿希斯,我不需要太多憐憫,過去是,現在依然也是。」
也難得表情有些嚴肅的他語氣平淡的像在說故事那樣,「我不接受的理由一直都是如此,你已經知道,你是傘,這不合理。」
「不是這樣的。」
冷冰的語氣,像是萬年冰層中透出的一點融冰,傘用同樣的語氣解釋著:「我不需要去遵守這些。」
雖然這也不算是解釋。
「我只要你留下來,無論如何。」
面容一秒又更加緊繃,他伸出手指,微微抬起安地爾的下巴。
「值得嗎?我?」
……
那問句消融在無殿的氣流中,鏡的術法在那個空間不起作用,微微嘆口氣的,只好收起手。
「看來妳說對了,扇。」
明明受傷卻渾然不覺般的人出現在鏡身後,露出看好戲的表情:「早知道應該敲詐一筆才對,真可惜。」
她用著有些扼腕的語氣這樣說著。
「我看安地爾不是那麼聽話的人,妳想拿到什麼好處的話,不如和傘說去還比較快……不過他只會砍了妳。」
鏡嘆息著,一臉也是早知道就這麼做了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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