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魂光亮˙千年˙復絮子07
門開起來的一瞬間，岡一度以為他應該會遭到碎屍萬段的白眼之類的，出乎意料的在他眼中非常厲害的進藤居然是很平淡的、不對，是像平常那樣很正常的順手把他練習用的棋譜遞給他說道：「你忘記這個吧？」
岡這時還處於石化狀態，「呃……」
他很僵硬的轉頭。
看見岡這副模樣，進藤聳了聳肩，「塔矢你要不要看看，」
他退開一大步感覺像拎起一隻小狗般的把岡轉過去，「他嚇成這樣呢。」
塔矢望眼過去正好蓋上棋盒，聲音不大也不小，嚇嚇岡倒也足夠。
「都說你玩笑開太大了，進藤，果然有人來了吧。」
岡那一秒反應過來。
……玩笑？
他一把抓住進藤右手，「所以前輩你們剛剛……剛剛……？」
進藤沒有掙脫，語氣有些無奈又有些好玩的答道：「嗯，只是好玩。」
他這麼說，外面庄司還一頭霧水，塔矢卻抓緊下一秒冷淡說話。
「別聽他胡言亂語，那不過是因為……」
「因為你輸棋了不是嗎。」
「不是險些和棋嗎？」
「半目也是輸。」
「……」
進藤順手摸摸岡的頭，這時才溫和的慢慢解釋，也不管塔矢在那邊的表情，「事情就是這樣了，是我們吵到最後他輸給我的結果。」
語畢他調皮一笑，「要保密哦，兩位。」
他怎麼覺得前頭的對話似曾相似啊……
光比出噤聲的動作，只有庄司還在狀況外，不過岡應該也打算不告訴他了。
岡又再一次見識到，原來層次不同的人差別就是那麼大，為什麼由他們來做這種事看起來就是那麼理所當然，好像他們天生就是該那樣做一般？
岡想不透，他最好也別想，這種玩笑他絕對一輩子也不敢領教。
一直當他走出去開始想著他現在要做什麼時，他才慘叫一聲，臉色悽慘的趕去搭車，而庄司還是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他摸摸鼻子，決定先去上廁所。
送走岡，進藤關起門，回頭看著塔矢第一句就問：
「你嚇到了？」
塔矢悶悶的沒答話。
進藤坐了下來，坐在他對面，「不要像個小孩子嘛，塔矢。」
「誰是小孩子！」
塔矢第一時間否決，反應十分激烈。
「難道不是嗎？」
進藤歎了口氣，好像是在說「怎麼遇上這種事你反而沒辦法了」似的走到塔矢面前。
以他們的年紀而言，是不算小孩子了，然而進藤說的似乎別有他意。
塔矢皺眉，道：「昨天你沒有到棋院來。」
「你曉得我昨天有比賽，地點不在這裡。」
他收著剩下來的棋子。
「不是這個，」
塔矢說，「昨天秀英有打通電話過來，說他下個月還要再來一次，他說他昨天打電話到你家時，你人不在，還問你有沒有手機。」
「哦。」
進藤應了一聲，順手也蓋上棋蓋，「塔矢，」
他也沒要對方回答，只是要對方有個反應。
塔矢的眼神沒有拒絕，塔矢聽出對方的話還沒有說完。
「我知道你還不能接受，我很早就做了心理準備了。」
進藤頓了一下，就這樣看著塔矢，「拒絕我，我們以後還是朋友。」
塔矢從沒見過進藤除了圍棋以外有什麼事情可以讓他的眼神變得如此認真。
庄司上了一趟廁所回來，試圖安靜的打開門，看見的狀況就是兩個棋壇中的年輕高手沉默，氣氛很詭異。
他一語不發，繃緊了皮，一步、一步的……十分小心的走了過去──儘管他很想落跑，可是他已經先問過塔矢，塔矢和進藤都讓他留下來下棋，現在臨時想跑，可是一點都說不過去。
塔矢的眼神漸而變得有些銳利，兩人沉默的對視了一會兒。大概都是下棋的，又幾乎每天切磋，說對彼此完全不了解，那絕對是騙人的。
「進藤，你這是在為難我嗎？」
他十分認真的問。
進藤答：「沒有。我沒有在為難你。」
他看了庄司一眼，後者整個人像是活生生般被嚇到。
他說著，開始抓子，「向來我們都是有話直說的，」
一把白子擺到了棋桌上，「既然這樣，你何不驗算看看？」
他們知道彼此的棋，他們是朋友，卻不是會談心，會時常一起相約出去玩的朋友，他們不是。他們的一切都是透過棋，透過那一聲聲清脆的、棋子撞擊在棋盤上的音律在交流的。
他們從不談心，對於彼此的了解卻也並不會比對方本身少。
塔矢明白這些，顯然進藤也懂，他索性抓了一個黑子，「進藤，國中數學沒學好啊，圍棋從來不驗算的。」
進藤下出了第一手，「那又怎樣，還不是照樣贏你。」
這……算是在拌嘴嗎？庄司納悶地想。
塔矢轉過去也看了庄司一眼，但沒對他說什麼。
塔矢是白子，他還沒抓子前，思索了一下才咬咬牙說話。
「這盤棋你要是下的比方才好，我就接受！」
說著執起了一子，意念十分堅定的下在一個星位上。
接受什麼？庄司聽不懂，他也不需要懂，而接下來他也沒有時間懂了，他的眼睛已經幾乎快貼到棋盤上去了。
進藤瞬間怔了怔，這個瞬間有太多意念。
太多太多了，而他的動作跟不上他的思維，只覺一股血液淺淺沸騰，當他反應過來，只見到自己已經接續著下出的黑棋，誰也不讓誰。
這盤棋竟是一盤快棋，非常快的棋，二十幾分鐘下到終盤，兩個人幾乎都是憑著直覺和棋感在下棋，沒有多做思考，自然而然的就做出了流暢而漂亮的執子、下到棋盤上的動作，就圍棋而言，真是快到迅雷不及掩耳。
庄司幾乎是傻在那裡，不要說是想，他連眼睛都跟不上兩人下的速度和節拍。
天啊，這到底是什麼棋！快棋也不是這樣快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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