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送陣的光芒消失時，戴洛已經等在那裡，臉上帶著一點笑意。
光線有點暗，戶外的風吹過臉頰還是微溫，卻飄著一點點的、感覺像是雪花的東西。
褚冥漾有些疑惑，其實他也沒見過雪，周圍零星的幾棵樹，很簡單的場景，卻讓他感覺身心都舒服極了，他有幾秒鐘的沉浸，戴洛親切的問候的話語讓他回神：「殿下，褚同學，還喜歡這裡嗎？」
冰炎點頭，歛眸，語氣帶著一點恭謹：「承蒙招待，這裡充滿了光之精靈，讓人身心都感到十分愉快。」
褚冥漾可說不來那麼一大串話語，抓抓頭很誠實地說：「呃……很漂亮。」
「喜歡就好。」
戴洛笑著朝他們俏皮的眨眨眼：「不枉費花了這麼多功夫。」
還沒等褚冥漾反應過來他那句話的意思，阿斯利安已經先一步扯過戴洛，有些氣急敗壞的：「哥！」
褚冥漾還在消化那是什麼神奇的兄弟互動時，冰炎伸手拍了拍他，低聲交代：「先別問，他害羞。」
呃，那麼激烈的反應是在害羞？
他看過阿斯利安臉紅的樣子，倒還真的沒見過這麼大的反應。
褚冥漾的心思很明顯地寫在臉上，阿斯利安低聲跟戴洛說著話，因此沒有注意到，只有幾秒的時間，冰炎已經跟褚冥漾迎了上去，阿斯利安反應過來轉身笑著牽過兩人的手低聲溫和說：「今天跟明天都不用去見誰，我們有很多時間。」
冰炎沒什麼特別反應，唇角略勾起一點弧度，語氣淡淡的卻似乎有著一點放縱：「都聽你的。」
褚冥漾也反應過來了，他忽然想起方才阿斯利安苦笑著抱住他時低聲呢喃的話語，似乎有什麼事情是他忘記而他的兩個學長都記得很牢的。
算了，誰叫我跟冰炎這麼喜歡你呢？
看見戴洛還站在阿斯利安身後不遠處，褚冥漾有些許不自在，以前親密時雖然也會在大眾場合，但畢竟身旁的人都不是真的認識，但是這樣一想，褚冥漾就覺得他在意的點真的很奇怪，反正都是在外面了，為什麼還能分出那些細節？
「好意外……」
無意識地念了這麼一句，就對上阿斯利安的眼睛，是他很熟悉的那種明亮、笑意滿盈而溫柔的眼神，被那種毫不掩飾的大膽神情注視著，褚冥漾臉都紅了，下意識轉去看冰炎，卻見冰炎那雙漂亮的紅色眼睛溫潤清冷，令人不易察覺的帶著一點寵溺。
沒有原因，他就是知道，阿斯利安跟冰炎對待他時從來不隱藏自己的感覺。
「那個，」
褚冥漾反握住阿斯利安跟冰炎的手，想了想低聲說：「我沒想到你跟學長都記得，還有，這裡真的很漂亮，我很喜歡，謝謝。」
他還記得冰炎特地從妖精一族弄來的蜂蜜，只是因為他隨口的一句話，如果阿斯利安沒有說的話，他真的不曉得，可能還有很多這樣的「小事」是他所不知道的，這麼一想，褚冥漾就覺得胸口脹滿了一種連他自己也無法分辨的情緒。
阿斯利安似乎怔了怔，好像想說什麼，卻幾次張口都沒有說出話來。
冰炎聳聳肩，沒說什麼。
阿斯利安好像是掙扎了十幾秒，最後還是冰炎拍了拍阿斯利安的肩膀，很輕描淡寫地告訴阿斯利安跟褚冥漾現實：「你哥還在後面等。」
「……」
褚冥漾臉上瞬間一僵，阿斯利安卻是被這句話逗笑了，「嗯，我拜託我哥幫忙安排住的地方，前兩天沒空回來所以我也不曉得在哪邊。」
戴洛這時才走過來說：「我先帶你們過去，然後我就不留下來了。」
他雖然是笑著，卻好像還帶了一點好奇的意味，這次見到戴洛跟以往都不同，對方似乎有意無意的在打量他們。
褚冥漾被看得莫名其妙，摸摸鼻子問：「戴洛學長，是不是我們有哪邊不合禮儀？」
其實他比較想問他臉上是不是有被寫字。
側頭偷偷看了冰炎一眼，就看見他家學長見怪不怪，一臉淡定。
戴洛眨眨眼，瞬間透出一股詫異，不過被阿斯利安馬上瞪回去了，大概怕自己弟弟會有什麼反應，他馬上說：「沒什麼，趁現在人少趕快走吧，不然晚一點人一多，入住手續就要排隊了。」
他的語氣大有「你還是不要知道」的意味，冰炎開口問：「這邊的話，是近山的嗎？」
「是啊，那邊我們家很熟，」
戴洛似乎有些意外冰炎會知道，笑著解釋：「那邊的老闆有個奇怪的習慣，雖然認識的人要預約比較容易，但是他堅持至少要有一個人親自到場，阿利突然打電話來叫我幫他去，不是這樣還真有點勉強。」
「我只是有點意外，原來你們認識？」
戴洛想了想，大概覺得這也沒什麼不能說的：「幾代以前開始有些來往，後來兩邊的孩子都就讀學院，算是世交吧。」
冰炎微瞇起眼，「原來如此。」
「就是這樣。」
戴洛說完，笑著對褚冥漾說：「這裡很少有外人來，大多是要有人帶才進的來哦，阿利也很少來，盡量享受沒關係，不用拘束，能進來的朋友大家都歡迎。」
褚冥漾一時之間也沒意識到對方的話是什麼意思，就很直接的點頭回應：「嗯，謝謝學長。」
× × ×
戴洛沒有待太久，地點在一室露天陽台，空氣中依舊飄揚著細細的雪片，有些微光，乍看之下還以為是螢火蟲，不過他們都知道那不是。
「褚，剛剛戴洛的話你真的有聽懂嗎？」
冰炎環繞了室內一圈後，看了正在點菸的阿斯利安一眼，沉聲疑惑的問。
阿斯利安笑了出來：「我打賭漾漾一定什麼都沒聽見。」
褚冥漾眨眨眼，放棄跟上那些外星人的思維，很乖覺的說：「呃，戴洛學長不就是來幫忙帶路嗎？」
阿斯利安還是笑，跟以往褚冥漾見到他抽菸時不同，他輕鬆地靠在陽台上，似乎有些思索的語氣，心情是愉悅的，聞言說：「嗯，哥確實是來帶路的沒錯。」
「你再多說一句廢話試試看。」
冰炎看了他一眼，挑著眉說：「原本我還有些懷疑，來這邊看見戴洛才知道，原來是這麼回事？」
阿斯利安動作一停，神態又是那種微妙的不自在，「嗯……不要這樣嘛。」
「你確定你不跟我還有褚解釋嗎？」
冰炎露出燦爛的笑，下一秒對褚冥漾說：「褚，打電話給戴洛，問他阿利怎麼回事。」
「別問我哥！」
阿斯利安一秒阻止，發現另外兩個人都轉過來看他，冰炎甚至是有些逼問的姿態。
「這個嘛……很難為情嘛，以後一定說好不好？」
阿斯利安臉色有點紅，滿臉苦笑，冰炎還沒說話，褚冥漾已經湊過去握著他的手說：「就是說我們還是會知道的對不對？阿利。」
對……
小情人這時候腦袋就特別好。
阿斯利安想著一直堅持也沒辦法，息了菸，另一手握住冰炎的手，又是想了許久才低緩的解釋：「狩人一族是這樣的……成年的狩人在還沒有確立伴侶以前，可以和很多人交往，就是說，可以擁有很多情人，」
他說到這邊時褚冥漾跟冰炎都微微皺起了眉，然而阿斯利安一頓，又繼續說：「不過在確立伴侶後，就不能再擁有這些，就是說……不管用什麼方式，總之就是要劃清關係，至於怎麼確定……」
兩人都沒有打斷他，就算是冰炎跟褚冥漾，也鮮少見到阿斯利安說話說的這麼結巴，阿斯利安再度頓了頓，才說：「就像動物會求偶一樣，先是單方面的宣告說，我的對象就是他，用原世界的話來說，稍微比較接近訂婚，只是是單方面的，再然後，若對方也回應一樣的心意，這兩人就是彼此的伴侶了。」
褚冥漾聽得很認真，還未察覺其中的玄機，愣愣地問：「如果沒有回應呢？」
阿斯利安露出笑容，很溫柔和緩的笑：「大多數的狩人要單獨一人很長的一段時間，才有可能遇見下一個他想結為伴侶的人，通常這期間會有情人的狩人也不多，一般都是朋友而已。」
冰炎有些懂了，褚冥漾不懂，很老實的問：「所以？」
「所以，」
阿斯利安用了一點力道握了握兩人的手，笑意溫柔雋永中帶著些許他一貫的灑脫：「這裡是我母親的族地，外人要來，沒有兩代以內的血緣者帶領是進不來，你們跟我在一起，別人認得我，自然就會知道你們就是我想追求的伴侶。」
他說到這邊，臉紅了起來，難得看見阿斯利安有些扭捏的樣子，撫摸著他們的手，半晌才又說：「我不是故意不說的，只是怎麼樣……也說不出口……不過，你們也不需要很快決定，我只是……」
他說到這邊，深吸了一口氣，語氣還是溫柔和緩：「我只是想讓家人看看你們。」
褚冥漾有點呆呆的，倒是冰炎，偏偏頭露出一抹笑意，低沉地說：「你知道往後還是會有很多問題的，對不對？」
「我知道呀，一開始就知道。」
阿斯利安低低的笑了起來，捏了捏褚冥漾的臉：「但是那又怎樣呢？難道冰炎你是現在才知道嗎？」
冰炎哼了一聲沒有回答，褚冥漾呆了半天，這時才回神：「阿利，所以，就是說、就是說……」
阿斯利安捏了捏他鼻子，溫柔的笑著取笑他：「就是你想的那樣。」
小情人臉上沒有震驚，但也沒有特別的喜悅，就是看著他片刻，然後伸手抱住他，低投靠在他懷裡，低低說：「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他們的小情人想了想，說：「不過我很喜歡。」
不是什麼很正面的回應，很簡單的文句，卻表達出褚冥漾最真實的想法。
──世界上恐怕，再也沒有人能把情話說的比褚冥漾更不知所云了。
他的話語輕柔低軟，也只有在阿斯利安跟冰炎面前，褚冥漾的語氣才會這麼溫順軟柔，這麼的……難以言喻。
阿斯利安忽然板過人，輕輕吻了起來，並非很深入的吻，但是他很溫柔的吸吮著他嘴唇，時間有了幾秒鐘的恍惚。
一吻結束，褚冥漾臉還紅著，阿斯利安旋即拉過冰炎，輕微地靠近他，似乎是想問但他沒有，朝冰炎微微一笑，另一手便抱住冰炎的腰身，也是一個很輕很柔的吻。
他知道冰炎的底線，也就曉得冰炎是「願意接受」，而非「當作告知」，這個認知讓他很開心，輪流吃完二人的豆腐，他拉著褚冥漾跟冰炎在陽台邊坐了下來。
「阿利？」
「漾漾、冰炎，我有個禮物要給你們哦──坐著坐著，還不可以起來。」
阿斯利安按住褚冥漾肩膀，笑著在他耳邊吹氣，一邊不忘記「偷偷」捏捏冰炎耳朵。
還是褚冥漾告訴他的，冰炎的耳朵很敏感，只有吹氣或親一下好像沒事，但他平常完全不給別人摸，有次幫冰炎吹頭髮時才發現這件事──而這時冰炎動作微微一僵，但也沒說什麼的就讓他隨便捏，只感覺冰炎臉好像紅了，這個發現讓褚冥漾跟阿斯利安都覺得很有趣。
察覺兩個情人的視線猛盯著自己，冰炎除了認命別無他法。
「眼睛閉一下，一下下就好。」
視線裡，好像有個銀亮銀亮的東西晃過眼前，隨即響起了歌聲。
是他聽不懂的語言，但是被握緊的手跟那熟悉的溫柔嗓音他不會認錯的。
褚冥漾眨眨眼，逆著聲音回頭，冰炎臉上也是詫異，脖子上多了一條像是墜鍊的東西，看不清式樣，有一點模糊。
「阿利……」
下意識低聲呢喃，然後等他唱完，褚冥漾再度窩進他懷裡，冰炎總不可能去搶褚冥漾的位置，因而只是拍了拍阿斯利安肩膀。
「阿利，你早一點說的話，我跟褚也會比較有心理準備，你看他，腦袋大概什麼都不想了。」
冰炎想了想，側頭看著已經感動的一蹋糊塗的褚冥漾，低沉的說。
「我也想啊。」
阿斯利安拍了拍小情人，情人臉很紅，完全不用猜也知道他在想什麼，他的動作不覺又帶上一點憐惜：「可是我說不出口嘛……就跟你們說了，很難為情啊……要不，冰炎你都在想什麼呢？總是那麼游刃有餘的話，會讓我好奇的呢。」
「我還會想什麼。」
冰炎冷哼了一聲，側過頭的動作露出一只方才被阿斯利安捏過，還紅紅的耳朵，好聽的嗓音說道：「總之我不用你多擔心，你還是先擔心你手裡那一隻。」
夜晚溫度不高，風吹過臉頰還是微溫，這時更不冷了，褚冥漾離開了阿斯利安懷抱，對於冰炎那麼自在有些不平衡，大概、可能……
換成冰炎被咬了吧？
誰知道呢。
此時此刻，他們都還不知道另一個世界裡，褚冥玥忙的焦頭爛額，一邊咒罵這三人有多麼的不負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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