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魂光亮˙千年（7）

已經，見不到了嗎？
什麼東西消失了，什麼東西回來了……
而我依然……

……悵然若失。

──……幾年，光正端坐著，跪坐在一個棋盤前面。



×　　×　　×

塔矢和進藤正在練習對弈，這已經是他們一同學習的第二年了，他們總是在佐為指導別人時做這件事。

佐為在宮裡不僅小有名氣，同時也和其他兩位棋士一同指導天皇。
塔矢呢，還是一樣，進宮時間總是不長，大都拿來下棋，一個月可以進宮兩次，如果遇上祭典也可以進宮。

「欸，塔矢君──」
進藤撐著下顎，語氣拖的老長。

「嗯。嗯？怎麼了，進藤君？」
塔矢正在排棋，正確來說，他正在排終盤的棋，進藤看來不想做這件工作，所以他也順便幫進藤把棋排好。

「為什麼我每次都輸呢？我不想玩了啦。」
塔矢眼光在棋盤上默默數數著，一會兒才說話。

「喔，進藤君，你──輸了七目。你剛剛說什麼？我沒有聽清楚。」
進藤的眼神很陰暗，他重重歎了一口氣。

「我說──我不想下了啦。」
他別開眼光，「反正都是你贏嘛。」

「不行唷，老師會唸你的。」
塔矢停了一下動作，心裡偷笑了一下，然後他開始把黑白棋子收進分別的棋盒裡。

「哦，你是說佐為啊。」
進藤再度轉了過來，沒頭沒腦的問：「塔矢君，你母親……是個什麼樣的人？」

塔矢沒料到對方會問這個問題，「為什麼這麼問？」

進藤打開隨便一個棋盒，抓出一把棋子放在棋盤上。
這是抓子的動作，意即「分先」，塔矢看著進藤，很順的從另一個棋盒裡拿出一個棋子。

「那你父親呢？他是不是很凶啊？」
進藤沒有回答塔矢的回問，塔矢將一個棋子放在棋盤上，這是「猜子」的動作。

進藤開始兩個兩個的數子。

「我父親他不會兇啊，為什麼這麼問？」
十二子，「我先。」進藤說，他把棋盤上的子放回棋盒。

汀──很清脆的一聲，進藤將第一子下在右上角的星位。

他還是沒有回答塔矢的問題，塔矢只好暫時將疑惑吞回肚子裡，跟著下了第二子。

同樣的一句「為什麼這麼問」，塔矢問了兩次，進藤卻沒有回答。
兩個鐘頭過去，塔矢又開始排棋，進藤也開始排棋。

結果是和棋。

進藤還是很不高興，他仍然是撐著下顎。
「吶，塔矢君，你是不是分心了？」

塔矢想了一下，一本正經的回答。
「因為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進藤君。」

他邊說邊將棋子再度收回棋盒裡，「進藤君？」

「……？」
他發現進藤失神了，對方的眼神越過他看向他身後更遠的什麼東西，塔矢很自然的就逆著看過去，進藤和他的眼光落在一個人身上，一個……穿著比他們華麗許多，年紀和他們差不多的人身上，這個人一看見他們兩人就加快腳步，塔矢和進藤什麼都來不及說，他就已經不顧一切的跳上來，還回頭看看後面，也不說明來意，逕自飛快的躲了起來，躲進了裡面的簾子裡。

「借我躲一下！」
「呃，你……」
塔矢正想要問什麼，進藤就已經先說話道：「塔矢君，你看？」

他這麼說，基於好奇心，塔矢再度回頭看向方才那個人來的路，發現走廊上多出了好幾個人，光認出那些人不約而同都是女御，地位幾乎就只比中宮低一些了。

「那些好像都是女御。」
進藤一看，補了幾句：「堀川女御、龍井女御、還有幾個藤原女御……」

塔矢哪裡認得這些人？他只見到那些女宮匆匆忙忙的不知在做什麼，這裡不是弘徽殿，而是凝華舍，他正奇怪為什麼女宮們沒事會到這裡來，特別進藤說那些都是女御，更加令人匪夷所思。

這時一個女御踏著匆忙的腳步走過來，一看見他們立刻停止四處張望。

「兩位士子，你們有看見一個年紀和你們差不多大的人往這裡走嗎？」

「年紀和我們差不多大？那不是……」
塔矢說到一半，語氣已經有點不自然，然後進藤很順的接了下去。

「那不是剛才經過的那個人吧？他往那裏走了──」
進藤煞有其事的指了一個方向，塔矢還不忘問：「那個人是誰？」

女御匆匆忙忙的離開，只扔下幾個字。

「皇上！」

塔矢一驚，光沒有反應。
「……」
他先是轉身進去揭開了簾子。
「您……」
塔矢回過神，冷靜地說道：「天皇大人，非常抱歉，失禮了。」

那個女御口中的「皇上」打量似地瞧了瞧塔矢，然後才不是很願意的出來，他的目光一直聚集在外面，是在躲女御吧？

進藤不發一語，只是看著小天皇好像在想什麼，塔矢這才想問他，可是天皇在場，又不好直接問。

「天皇大人，您打算什麼時候回去呢？」
塔矢看見進藤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天皇問，就這樣大剌剌地完全沒有任何禮儀可言。
而且從語氣上聽來，他們似乎認識。

「無禮。」
天皇拍拍衣服，想也不想的說：「我高興來就來，我高興走就走，你管的了嗎？」

「可是大人……」
塔矢正要說些什麼，心裡正想著，對方可是天皇啊，進藤君你也未免太……

「天皇大人，安倍晴明大人尚未離開內裏，您再不回去，恐怕等一下就是安倍大人的式神來迎接您了。」

雖然光嘴上喊著「天皇」，但是聰明人都看得出那聲「天皇」叫得一點也不恭敬，甚至帶有一點諷刺的意味。

對哦，兩個時辰前安倍晴明大人才剛進宮嘛。

天皇一頭短髮十分清秀，塔矢什麼都來不及講，天皇便很不耐煩的向著進藤說：
「說多少次了，不要叫我「皇上」，聽了就噁心！進藤光，叫個名字會要你的命是不是？」

塔矢看向進藤，表情有點奇怪。

我能不能和你做個約定？
約定？
塔矢君，我想，既然以後我們能夠一起學習圍棋，那麼請你不要再喊我「進藤君」，行麼？

哎呀，我不是說要你只叫我名字，我的意思是，能不能請你不要對我使用敬語？
……這樣叫不對嗎？
不是對不對的問題啦……塔矢「君」，我只是不喜歡這樣子，這種叫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