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司回頭，什麼也沒見到，剛剛在這裡的男人也沒有引起什麼波瀾，過往行人沒有人多看他們一眼。
畢業啊。
他知道那句話並不是期限，也不是開頭，只是一句很簡單的條件。
理解起來有點複雜，是一種他不能討價還價的善意，至於要如何理解這種「善意」，並非他們要考慮的問題。
同時，也意味著，那個期限，他必須要在那之前處理好……其實也沒什麼好處理的，因為他的人際關係中，並沒有特別需要費心維持的部分。
早知道那時候應該問的，不過算了，那只是額外的問題。
赤司慢慢走回去，一面整理思緒，他拿著手機，稍微想了想，撥了電話。
響了幾聲就接了起來，黑子在那端開口：「征？怎麼了？」
「沒什麼，我剛剛先離開了，只是突然很想聽你的聲音，和你說說話。」
「你在回來路上嗎？」
「嗯。」
「我跟你說，我的報告只寫了一行。」
「我剛剛好像有聽見鍵盤的聲音，你要是寫不下去，就放著吧。」
「我擔心會寫不完，剛剛本來想暫停，和你說話又有靈感了。」
「真的？我是什麼靈感製造機嗎？」
「沒有，只是聽見你的聲音，我又能再努力一下。」
那端出現了窸窸窣窣的聲音，說：「我決定停一下。」
「你在做什麼啊，聽起來好忙。」
黑子說：「我準備去接你。」
赤司的思緒因著這句話，出現了短暫的停滯。
他的內心因著這句話喜悅起來，說：「不用了，你待在家吧。」
黑子說：「也不是特意去找你，只是我餓了，突然很想出去買消夜。」
黑子的「只是」這個轉折實在很突兀，赤司被他逗笑了，說：「你知道我在哪嗎？」
「你搭車了嗎？」
「還沒呢。」
「那麼我在車站等你。」
他的每一句肯定句都讓赤司嘴角弧度揚起，他們住的附近沒有什麼商店，頂多只有便利商店，赤司聽聞他說的那麼肯定，彷彿沒有他勸說的餘地，也就沒有堅持。
「晚一點會變冷，記得穿外套。」
「征。」
「怎麼，想我了？」
這種問法真是肉麻的要死，黑子卻說：「本來不那麼想，現在很想你了。」
幽微的情緒在赤司心底泛起了漣漪，很輕，單純是黑子的優點，他的語氣不知不覺比剛剛更柔和：「……傻瓜。」
「你說什麼？」
「沒什麼，你別過來車站了，太遠了，去便利商店等我吧，順便幫我選消夜。」
「我走過去也不花時間，你還是先搭車吧。」
「好，待會兒見。」
通話結束。
你沒有什麼話要和我說嗎──剛剛的一瞬間，當赤司聽出了黑子的語氣裡帶著別的意味時，他就想問了，同時他明白，就像黑子會想給他私人的時間一樣，他也得給黑子這樣的時間，即使他們的時間並不對等，也不公平……
啊，對了，黑子這樣的吸血鬼能活多久啊？他忘記問了。
赤司在便利商店外面站了一會兒，感受到有人牽住了他的手，然後才看見黑子站在旁邊，入夜的氣息夾雜著少許寂靜，赤司回握了戀人的手，黑子馬上就抽回手。
牽個手幹嘛那麼害羞，事到如今赤司反而覺得有點好笑，說：「我沒看見你，你在哪裡等我的？」
黑子說：「我沒躲起來，是真的。」
「你本來的存在感沒有那麼低的吧？」
「那是意外。」
黑子是有感覺他好像融入了夜色，但說真的，他的感覺很不明顯，肇因於平時的低存在感，這個差異非常小，只是，平時的狀態，赤司好歹都還是能一眼看見他的……這真的是意外啊。
──他打算一直堅持那是意外嗎？
赤司覺得奇幻設定的物種到了現實裡，應該也理所當然的有一些正常理論無法解釋的特殊能力，實際上也是如此，既然鈴木拓都有，黑子肯定也會有，硬要解釋的話，或許是什麼夜晚自帶隱匿加成之類的設定……雖然這麼想，但是不能說，黑子會（在赤司看來）很可愛的鬧脾氣。
他們很平常的選了消夜和點心，結完帳走出便利商店時，黑子才問：「你會不會被我嚇到？」
「這個嘛，可是我已經習慣了，我還知道你牽手是因為你看見我沒看見你。」
赤司說的是「沒看見」而非「沒找到」，這個字眼的差別微妙的安撫了黑子的觀感，說：「你不會被我嚇到就好了。」
黑子感覺有點氣餒，赤司露出笑容，說：「現在就算你再多加幾個設定，我應該也不會驚訝，反正你是哲也，大差不離的也就那樣了。」
這語氣略帶調侃的好像在說自己很笨一樣，黑子應：「我覺得你是委婉的在罵我。」
「那你要教訓我嗎？」
又是那種優雅的無賴的語氣，黑子想了想，轉移話題：「路上沒什麼人，我還是牽著你吧。」
「我不會迷路的。」然後就伸手讓他牽住。
「不是的，我擔心自己無意間走去哪了，牽著你就不會了。」
這陣子確實能感覺的到黑子身上有很多「奇怪的地方」，幸好赤司的心理承受力遠非常人可及，只付之一笑：「我不習慣在外面牽手，但你喜歡的話，我會盡量習慣。」
之前都沒有說過這樣的話，這時候才說，意義顯然不一樣，黑子一下子明白了他在說什麼，那才不是喜歡不喜歡的問題，黑子自己雖然感覺不明顯，但他知道同一件事，在赤司眼裡的視角絕對不一樣，要是真的照字面意思去理解……赤司也不會說什麼。
戀人剛剛那句話的意思是在說，「雖然我以前也沒有這種經驗，不過往後我會盡量習慣這件事，你不需要擔心我的感受，這只是無傷大雅的小事，你想怎麼做都沒有問題」，只是戀人說的比較甜蜜，完全就是刻意說給他聽的。
黑子很簡單的「嗯」了一聲，耳朵微紅，之後好一段路兩人都只是默默的走著。
沒有辦法，戀人刻意說甜言蜜語的時候，還帶著微笑，黑子聽明白了，但還是被那種帶著幾分柔軟的溫雅的口吻暴擊了。
赤司覺得黑子應該也差不多緩過來了，才道：「回去時間還不算很晚，我替你看看你的報告該怎麼寫吧。」
「啊。」
「不要『啊』，你也要畢業的吧，我幫你看看，你還是要乖乖自己寫。」
「……明天再寫吧。」
「這句話跟『交給明天的自己』有什麼不一樣？」
「沒有不一樣，你回去不用忙其他事了嗎？」
「不用，今天我很有空。」
黑子掙扎了幾秒，最後只說：「我知道了，但你要正常時間睡覺。」
「我幾點睡不是我自己決定的，是你決定。」
赤司決定再調戲一下，說：「你早一點擬好草稿，我們就早一點睡。」
黑子無法就這種事情回嘴，只覺得這傢伙說甜言蜜語的時候很肉麻，討厭的時候真的很討厭……但無論是什麼情況，只要聽見他的聲音，他整個人的存在總是讓黑子心神為之一鬆。
情人眼裡出西施，不知道是第幾次，黑子真心覺得赤司怎麼樣都很好看。
而赤司一如往常，他只是覺得戀人胡思亂想的樣子很逗趣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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