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聽見赤司說了請假的字眼。
黑子翻身,聽見由遠而近的腳步聲,是赤司……然後他打開了門,拉開窗簾,走近床沿叫他。
「哲也,你該起床了,再睡下去晚上要睡不著了。」
「唔……好。」
意識還有點模糊,黑子依言抱著棉被坐起,好一會兒只感覺赤司好笑的看著他。
「我起床了。」
「去洗臉。」
「好。」
總覺得多了很多的聲音,黑子邊漱洗邊想著,應該是自己還沒睡醒吧。
黑子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突然停下動作。
慢著……好像真的有點奇怪,好像有哪邊不協調。
赤司喝著牛奶,看見黑子整理好儀容之後一臉困惑地走出來,有問題想問的表情。
他含笑問:「哲也,怎麼了?」
「……早上的課我睡過去了。」
赤司笑著說:「我幫你請假了。」
現在中午了,吃個飯正好去上下午的課,但是黑子想知道的不是那個,他試著問:「你……在哪裡幫我請假的?」
「什麼在哪裡,不就在家裡嗎?」
赤司笑著看他,「你睡著之後,我抱你回枕頭上睡,我出來客廳寫報告啊,你還沒睡醒啊。」
那起碼是兩小時之前的事了吧。
「……稍微的還有點想睡就是了。」
赤司給他倒了一杯牛奶,問他:「要不要接著請假,你看起來很沒精神耶。」
「我有點混亂……」
黑子覺得赤司可能已經知道他想問的是什麼了,但他跟往常一樣說著普通的話,好像那只是他們日常的一景。
「哲也,我認為你今天在家睡覺應該比較恰當。」
赤司換了一個口吻,雖然他還是溫和的笑容,但並不隨和。
「征,我看起來那麼奇怪的嗎?」
「也不是奇怪,但你看起來恍神恍神的,要是維持這個樣子出門,我會有點擔心會不會搭錯車,或是被誰拐走了。」
那不是謊話……但他也不是真心那樣說的。
那是在擔心吧?還有一點評估的味道。
「你聽了錄音嗎?」
赤司微微一笑,手指按下了文件的存檔鍵:「我刪掉了,那種東西就算不聽我也知道你在想什麼。」
黑子想了想,說:「我還是去學校吧,那個……」
「嗯?」
「……」
赤司見他突然沉默,也沒有什麼困惑,闔起電腦,按著黑子坐下,然後理所當然地打開冰箱,拿出一塊蛋糕,放到黑子面前。
「來,先吃點東西,等你醒了想說什麼再說吧。」
黑子露出笑,接受了赤司的好意:「好。」
吃到一半黑子才開口:「征,這是點心。」
雖然那樣說著,在赤司眼裡的黑子帶著滿滿的幸福的表情說:「吃東西的順序是不是反了啊。」
他笑著隨意的回應:「那你想吃什麼正餐嗎?」
「我還不餓,但是要去上課,還是要吃東西。」
黑子吃完了蛋糕,腦袋清醒了點,他說:「征,你一直在等我醒來嗎?」
「嗯,算是吧。」這種問法也沒什麼錯。
「有什麼要跟我說的事嗎?」
赤司笑著看他:「有,但是我覺得,現在可能不是時候。」
但是現在的他感覺的到,黑子遲疑地說:「……你還是問吧。」
「你還好嗎?」
「我沒事,就是覺得你有心事。」
黑子看著他一五一十地說:「而且好像在盤算什麼……有那樣的味道。」
赤司笑了出來,「你這是什麼技能啊,比測謊機還厲害。」
「我也還不是很清楚,你會覺得很奇怪嗎?」
「不會啊。」
赤司笑著表示:「雖然被知道的話我就要解釋,但其實那個無所謂,我只是懶的解釋,再說,你平常又看不出來,沒差吧。」
「所以果然是我現在的狀態變得很奇怪吧。」
黑子坐到他對面,目光停在赤司隨意敞開的衣領上,不但很美,還很美……味。
他抬起目光看著赤司的眼睛:「所以你才說,我今天待在家睡覺比較好?」
「那是理由之一。」
面對這種狀態下的黑子,赤司判斷只能實話實說,不過,當然也有操作的空間:「而且你在家的話,我也比較可以安心出門。」
「你那種說法……就好像是要出去偷偷做什麼事情一樣。」
赤司微微一笑,「嗯,平時都不特地讓你知道的,我約好了下午抽血。」
黑子面色一頓,知道那是實話,有點不好意思:「才喝過沒幾天呢,那個、其實、那個、沒關係的。」
「有關係的吧,我向廣瀨先生確認過,這兩個禮拜寄給你的補給品是過去的好幾倍,昨天好像正常一些?反正,我想我應該是要去一趟的,你看起來很需要,加上,我現在還很健康,有些事情要趁年輕又健康的時候做嘛。」
「你、你……說這種話都不害臊。」
「實話實說啊,害臊什麼?」
反應還是很可愛啊,說話都結巴了。
笑容在赤司臉上擴散,他笑著接著說:「你看,說給你知道的話,你就是這種害羞的反應,所以我之前都瞞著你的。」
黑子鼓著臉:「我知道自己現在控制不了這種感覺,所以我也不問你沒說出來的是什麼事,今天我就在家休息不出門了。」
他頓了頓,繼續說:「所以,我能問一下你現在那種表情看著我,是在想什麼嗎?」
赤司笑著解開自己一半的上衣,「我在想,你的目光一直給我一種你其實是進入發情期的感覺,想看的話直接說就好了,我很歡迎你看啊,要不要順便摸兩下。」
他的目光……什麼目光?
「才不要。」
赤司卻不是很在意的去給自己重新倒牛奶,難得把話說得很直白:「你看沒關係,但是在外面不要露出那種表情,我不喜歡你現在的表情被其他人看見。」
正因為是這種時候,他的這番話特別的有震撼力,黑子滿臉通紅的,絲毫沒去注意赤司這話中的含意,戀人就是那副笑吟吟的樣子,又好看又體貼,讓他稍微有點忘記了他前一刻還想著不想被發現的想法。
赤司停頓了動作,黑子從身後抱住他,輕輕靠在他身上,赤司溫和地說:「我剛剛說發情期只是開玩笑,難不成一語成讖了?」
「不是啦,我又不是吃錯藥,你不是要出門了嗎?衣衫不整的……至少去換件衣服吧。」
「我打算等一下去沖個澡,換件衣服再出門,衣衫不整是給你看的。」
赤司放下杯子,回頭用手掌揉揉黑子的頭髮:「還撒嬌啊。」
「……也算是吧,你不可以笑。」
黑子露出笑容鬆了手,低下頭幫他把扣子重新扣好:「你去洗澡吧,電腦借我用一下。」
「……也好,你順便傳個訊息說一下你要請假的事。」
「知道了。」
赤司說著順手挽住黑子後腦,很快親了一下,然後就轉進去洗澡。
衣領還殘留著黑子指尖的觸感──赤司停頓了一下動作,然後俐落脫下衣服進浴室──也許剛剛不該說的那麼直白,只是在那種情況下,不那麼說也不安全,黑子看起來很高興。
但這次他的「高興」表現得沒有那麼明顯,是在顧慮他嗎?不對,並不是那樣。
他是在判定,而且那樣的判定中有一點黑子自己都沒發現的試探。
他的試探很可愛,像小動物那樣瞪著圓圓的大眼睛,想要自己幫他抓抓那樣的感覺。
黑子擅長觀察人,也擅長隱藏情緒,但在感情裡做試探,他還是個新手,畢竟他們之間的感情線,從以前到現在都沒有試探這一環呢。
他的情感那麼坦然、那麼赤裸。
那麼充滿了依賴。
……
這樣啊。
熱水從頭上淋下,赤司閉上眼睛。
那樣也不錯。
黑子請完了假,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浴室的方向。
他突然理解了現狀,這種感覺──雖然是奇怪,但也沒有不好,他知道赤司是根據他的反應在挑選話語,他高興的是,那些話沒有謊言,是一如既往的實話。
他可以接受隱瞞,但不能忍受謊話,他們之間一向如此。
他現在這種難以控制的感覺,最高興的就是在這種「不舒服」的情況下,戀人一如既往地溫柔待他。
黑子露出了一抹笑,忍不住地舔了嘴唇,嘴唇並不乾澀,但他卻不自覺的嚐到了一股甜味。
然後那種感覺慢慢地得到了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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