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瀨在一陣香味中醒來,醒來時忘了自己睡在沙發上,滾到地上壓到了紫原,紫原痛醒,無意識中手揮到了旁邊桌子上的包包,包包整個砸到青峰臉上,在這混亂中綠間被吵醒了,在更大的混亂發生前,他非常有先見之明的想把睡在單人沙發上的五月叫醒……
然後才發現五月的位置上是空的,是他們幾個人中最早起床的。
「幹嘛啦!」
「很痛啊!誰啊!」
「快起來……」
一陣混亂中,五月端著盤子出來放在另一張餐桌上,見狀無奈又習慣的出聲:「你們醒啦!醒了就去洗臉,吃早餐啦。」
「欸?」
「早餐?」
「五月,該不會……」
這次,在更大的混亂發生前,赤司的身影從小廚房走出來,平淡的打斷:「這麼有精神的話就出去跑十公里再回來。」
所有人一下子清醒了,看著他發愣了一秒後,直接切換狀態,紛紛問候,一面從各種肢體混亂中分開。
「赤司,你做早餐啊?」
「赤司,阿哲說你發燒,已經好了?」
「你什麼時候起床的啊?」
「那我先去洗臉,借一下浴室。」
「赤司……」
眾人七嘴八舌的,赤司笑笑的一句句回應。
「對,哲也說你們吵死了,要心存感謝的洗碗。」
「嗯,我沒事了。」
「早上……比你們早。」
「哲也在浴室,你要等他出來才能用。」
綠間和黃瀨同時伸手想去量他的體溫,赤司沒有躲開,神色幾許無奈。
兩人輪流摸了幾秒額頭後,得出了結論。
「確實是正常體溫。」
「哇,跟昨天不一樣,昨天那個病懨懨的赤司好像幻覺一樣耶!是活跳跳的赤司!」
「不要說了,你到底會不會講話啊!又不是海鮮。」
「欸,痛耶!」
「會痛表示不是在作夢。」
幾個人驚奇誇張的大叫,紫原就算聽了結論也還是想伸手過來摸一摸,然後才轉過去跟青峰五月說「是正常體溫」,赤司也只能無奈了。
這些大男生其實根本不懂得怎麼對待病人,所以他們的關心也顯得十分笨拙,赤司毫不意外,笑笑的解釋自己已經康復,不過黑子很擔心,所以他還會吃上幾天的藥云云。
既然赤司都沒事了,人看起來也挺好的,眾人馬上跟平常一樣說笑吐槽吵嘴起來,還問他房間那張大床的八卦,不過赤司只笑不答,不然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萬一黑子知道了可是很難哄。
黑子一早起來喝血,為了清除嘴裡的味道,他用了早餐才進浴室沖澡刷牙,出來時外面一片歡騰熱鬧。
「早安。」
「阿哲早啊。」
「啊!小黑子早!」
「真好,我也要沖澡。」
綠間在他後面進了浴室,黑子詢問:「是沒關係,不過你們沒衣服換吧?」
「那只好回去再沖了。」
人數很多,所以沒必要費心準備精緻料理,這群人也不講究這個,桌上只是普通的各種分裝煎炸的佐料,鹹的和甜的,份量都很多,以應付這些人的食量。
赤司把烤好的整整兩包的吐司分裝在兩個盤子裡,一面放在桌上一面問:「今天的課什麼時候?可不要遲到。」
他們當然來過不只一次,還曾在赤司家集體跨年、歡慶節日,而且幾乎每次在這吃飯都會被支使去洗碗,對這裡的東西放在哪邊大致上都有概念,青峰這時早就自行去拿了盤子叉子,準備開吃了。
青峰的盤子由下而上放著吐司、炸豬排、洋蔥炒蛋、培根,五月在旁邊念他不吃菜,於是又放了一些生菜和起司片。
椅子不夠,不過那個也沒差,黃瀨抹著芒果果醬站在旁邊回答:「安啦,今天是十點的課,對了,赤司,你下午會去社團嗎?社長他們也擔心你,你只跟我們說了沒事的消息吧?」
赤司拿了盤子,夾好了佐料,一面回答一面直接端給搶不到肉的黑子,黑子接過後用眼神道謝。
眾人對他們的舉動見怪不怪,只專注他說的話。
「早上已經發了消息跟社團的人說了,系裡的主任導師也說了,學校也很重視,所以今天一定要去一下。」
是赤司嘛,被重視是理所當然的,現場沒人覺得有什麼問題。
「唉呀,你們不要吃光啦,綠間還沒吃耶。」
「欸,可是這個很好吃啊!」
「這個、這個和這個留給他吧!」
「他不吃果醬啦,你們別鬧!這樣吃會拉肚子啦。」
餐桌上一番爭搶預留後,青峰吞下食物,突然回答赤司先前的問題:「我的課是八點,不過晚一點沒關係,吃飽再去剛好。」
紫原吃飽了,疊著空盤子說:「我跟小綠十點上一樣的通識課,所以也不急。」
「我跟阿大一樣的課,那堂課的教授經常自己遲到哦,今天八成也會遲到半小時哦。」
五月笑著幫青峰補充:「我跟阿大一起去上課。」
等綠間從浴室出來後,又是一陣聊天詢問關懷,然後就是聊這幾天學校社團的近況。
他們彼此的關係比別人都特別一些,除了認識更久,更加了解信任以外,赤司的領導顯然也深深扎進了他們的潛意識,使得如今雖然赤司都是以對等的、朋友的關係相處,偶爾還是會有這樣的現象:別人問話也許還會忽略一兩句,但只有赤司的問話,就算中間經過了混亂,他們還是會條件反射的記得要回答,而且絲毫不覺得奇怪。
而他們優秀的運動細胞也多少有領導效果,新人在不明就裡的情況下,往往很快就會適應跟隨,於是這點也潛移默化的影響了現在他們一起參加的籃球社。
然後隊友們前後在不同的時候走出赤司家的家門,走出去前還很認份的自行分配去洗碗等家事,估計在家父母叫他做家事都沒這麼主動勤勞。
朋友互相關懷、互相幫助是很正常的事情。
雖然赤司沒說,但他這些舉動,其實是在讓他們放心。
赤司這個人,看著溫睦親切,其實他理性到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步,人看著沒有什麼架子,看起來也真的很好說話,但也不是你突然去他家睡一晚上隔天他就會自動幫你準備早餐。
赤司這個人可沒有看起來的這麼親切,也不是誰都能隨便跑來他家──至少認識這麼久,大學後才認識的朋友同學只知道他住外面,但是知道住哪裡的幾乎是沒有,連籃球社都沒有什麼人知道,頂多就是大概知道赤司住這附近。
這種待遇才不是什麼正常現象,而不尋常的現象自然就會有非同一般的意義──這是只有他們才能明白的事。
他們不會問這憑空冒出的早餐哪來的,嘴上不問卻會記在心裡,說出來就顯得矯情了,都認識這麼久了,這群男人有時候還真的不知道怎麼表達。
還能用這麼多碗盤等著他們去洗碗,果真是不用擔心了。
至於他身上肉眼可見的零碎的外傷,大家很識相地都沒有過問,意外的粗中有細。
知道他下午會在社團露臉後,大家顯然又更放心了許多,因為包含黃瀨、青峰在內的其他人,他們很少扮演關心的角色,所以跑來打擾探望甚至過夜,但指望他們說什麼好話是根本不可能的。
不過,他們光是跑來探望,赤司就感到被關心的溫暖,畢竟他的這些夥伴們可都是行動派代表,典型的動手不動嘴。
難為這群粗神經的人想到要跑來,更難得的是還給他帶了這麼合時宜的慰問品。
「征,你早上會去上課嗎?」
「不,我今天不會去,中午才出門。」
赤司將筆電接上電源,開機,說:「雖然我得去熬出席率,不過難得有這種機會,我想放自己半天的假。」
黑子看著他打開電腦,然後又去書櫃抽了幾本原文書的動作。
赤司像是不經意的比平時還要仔細的交代自己的行程:「今天只打算去找一下導師,下午剛剛答應了要去社團一趟的,然後我會直接去公司,晚上不會回來,所以你不用等我,明天中午會跟父親吃個飯,明天下午我會去上課,所以明天不會去社團,但是會回來,明天你可以等我。」
黑子有種被看透心事的害羞,但是他畢竟還是不會有什麼扭捏的反應,只是點頭應了聲「好」。
「……說要放假,結果還是在寫報告,你在哪裡寫還不都一樣……不用顧慮我啊。」
「本來是都一樣,不過現在不一樣呀。」
赤司笑吟吟的看他,不說好或是不好,神色溫和,語氣帶著久違的愉悅:「我在家的話,你會在我面前不時晃來晃去的,本來想出門買個奶昔也會打消念頭,這可是大病初癒的病人才有的特權呢。」
「特權?什麼特權?」
「嗯……難得地位比一杯奶昔重要的特權吧。」
「什麼話,你又在耍嘴皮子……雖然我真的本來打算去買沒錯。」
「我只是偶爾想偷懶而已,可不是因為你。」
黑子臉馬上就紅了,雖然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但他的肢體比剛剛放鬆。
他也不做別的事,就是自己倒了杯牛奶,拿著小說坐在旁邊,也不打擾赤司,也不跟赤司有語言上的交流。
但那種感覺……怎麼說呢,只是很普通的事情,但是看見赤司很普通的做普通的事,他莫名的就安心了。
赤司被他有意無意盯著也沒有任何不自在,想做什麼或該做什麼都照做,比起出門被家裡的保鑣盯著,在家裡被黑子盯著還比較好些。
嗯,雖然不管是哪種他都已經習慣了。
有重要的人突然遇到什麼遭遇,最終平安歸來,剛開始的時間會想緊緊的看著對方,好像只要看見人就感到安全,這種心理赤司當然懂,黑子會有這種行為並不奇怪。
而最能理解並配合這種心理的赤司經驗可說是豐富,現在的他即使偶爾無法感同身受,也能夠表現並配合的很好。
小時候是父親和母親,現在變成了夥伴和黑子。
他昨天不回去,父親也是擔心的吧,雖然盯著他的人一切如常,不過父親有話總是也說不出來,今天得回去讓父親看看,順便看看父親,有些事情他不自己親自回去,他自己都不放心。
朋友同學夥伴們重要,戀人重要,他唯一的家人也很重要。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