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學期開始了。
黑子跟著人群走進學校,剛好在學生群中看見降旗走在自己前面,便伸手拍他:「早安。」
「啊!是黑子啊,不要嚇人啊,早安。」
降旗先是嚇了一跳,不過他畢竟跟黑子相處不少時日,沒有當初那麼誇張的反應,叫了一聲後就繼續說下去:「我們今年也同班耶,都沒變真好。」
「是啊,這學期也多多指教。」
「哦哦,我也是,請多多指教。」
日本人的習慣,一旦問候絕大多數都會回禮,降旗也不例外;以住處來說,降旗跟黑子住的也不遠,他隨口問:「說起來,放假時好像都沒有看見你,黑子你放假回家嗎?」
黑子笑:「嗯,我回老家去了,媽打電話來說一定要回家。」
「哦哦,真好啊,我家老媽就不像黑子你媽,居然說『反正大掃除就不在了,有沒有回家都無所謂』的話來,」降旗抱怨著:「真是有夠無情。」
黑子想起他回家時就不禁苦笑,也沒有幫忙太多家裡的家事,以往黑子圓會叫她做的事都讓赤司包辦了,還做得比他好,後面幾天的假期他幾乎是在黑子圓「你看人家赤司都比你勤勞」之類的嘮叨中度過。
降旗看他出神,出聲:「黑子,你在想什麼啊?該不會你們家其實很多人吧?」
「不,沒有,只是普通的小家庭而已。」
降旗接話:「我還以為跟藤井同學一樣,他們家有十幾個人,超級熱鬧,所以他才完全不想回家。」
「是嗎?我不知道原來他們家有那麼多人,啊,那個是不是火神?」
「耶,對耶,火神!這裡啦!這裡!早安啊!」
火神原地轉了一圈才看見人,跑過來會合:「早啊,對了,你們吃過早餐了嗎?」
「吃了。」
「吃過了。」
「火神你該不會還沒吃吧?」
……
幾個人一邊聊著瑣事,一邊走進教室。
正常情況下,學期剛開始時,課業上並不會有太大的負擔,這點誠凜也不例外。
學期第一天的社團時間,相田里子在大家做完暖身後集合宣布這學期的要事。
「這學期的訓練會著重在夏季的亞洲聯賽與歐洲聯賽上,我們不會參加亞洲場,所以會著重放在歐洲聯賽的預賽,這學期……」
相田里子說著抓了抓頭,她看著筆記停了一秒,繼續說:「由於經費的申請問題,經由洛山介紹,鬼頭教練會暫時擔任我們誠凜籃球社一學期的顧問老師,之後參加歐洲聯賽預賽的來回機票與食宿九成會由日本全國籃球文化交流協會贊助。」
「哦哦,聽起來不錯耶!」
下面已經有人在歡呼,日向則舉手發問:「說到這個,里子,我記得合宿的時候也沒看見那個什麼協會的人來視察啊?」
相田里子插腰,理直氣壯的說:「當然是鬼頭教練把我們認真練習、資質不凡的『真實情況』報告上去了,要不然哪會這麼順利?」
降旗轉過去看著黑子,他是在場除里子外少數知道赤司跟他的關係的人,他知道的甚至比里子詳細,降旗小聲問黑子:「欸欸,黑子,會不會是因為赤司跟鬼頭教練是親戚啊?」
「我也不知道,」黑子不敢說他對赤司百分之百了解,不過有一點他能確定:「不過鬼頭教練跟赤司應該都不會在這點上通融才對,對了,他跟我說他還有開給我們訓練表。」
「什麼?」
降旗還沒有消化完畢,里子已經繼續說了下去:「然後呢,我跟赤司『總教練』商量著參考合宿時的數據做了一份新的訓練表,經過了鬼頭教練的修改,這學期的訓練也會非──常的簡單,大家要有心理準備哦!」
在場誠凜籃球社員無論資歷深淺都煞白了臉,上學期末剛入社的新社員不知道,不過已經在里子手下經過各種操練的隊員及後補們可是心知肚明,這分明就是要繼續魔鬼訓練的開場演講!
「啊,不過剛加入社團的新生也不用擔心,你們的訓練不會跟正規選手一樣,我會視情況加以調整。」
里子看了看新生慘白的臉,總算記得補這麼一句,她接著說:「到此為止,正式選手跟後補留下,其他新人可以自行去做暖身運動了。」
新生們正要離場,日向突然開口:「里子,妳是不是忘了一件事啊?」
「什麼事?」
伊月一臉突然想起來的表情:「啊,就是那個說要來我們籃球社參觀的那個啊。」
里子愣了三秒,也一臉想起來的表情,翻著筆記:「對吼,後天會有一個女子籃球社的成員過來,說是要參觀本校的籃球社,呃,這個嘛……也沒什麼特別要交代的地方,不過當天大家的言行舉止要特別注意,然後……」
相田里子目光掃視了一下自家誠凜的正規軍,點名:「伊月,你再點一個副手當天負責全程陪同。」
這種有關於社團與社團之間的事情,只有正副隊長跟教練事先知情也不奇怪,小金井直接問:「對方是哪個學校的啊?」
日向一臉的傷腦筋,完整回答:「對方是司棠女子中學的女子籃球社,就是那個基督教信仰的學校。」
「那不是超有名的貴族學校嗎!聽說一套制服就要三十萬日圓耶!」
「對啊。」
只有火神一臉困惑的狀況外:「那間學校這麼有名嗎?」
「……對吼,火神你不知道也滿正常的啦!」
「……」
所有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火神花了好些時間才反應過來,直接瞪向面無表情觀察他的黑子。
「黑子你那是什麼表情,揍你哦!」
黑子指著水戶部:「水戶部學長說你太遲鈍了,回日本這麼久居然連這麼有名的學校都不知道,你真的是日本人嗎?」
「等等,最後一句是你自己加的吧?還有,為什麼不只小金井,連你也知道那傢伙在說什麼啊!」
「火神,對學長要說敬語。」
「我才不想聽你教訓我咧!」
「好了好了,總之事情就是這樣,明白了就趕緊開始練習,正規選手跟後補留下。」
里子這次沒什麼廢話,開門見山直接說:「這學期一直到預賽之前的訓練,有一部分都會按照赤司所開的訓練表,我這裡有一份赤司按照各位合宿時的訓練以及各種身體數值的資料彙整,大家傳下去看,每個人的訓練都會不一樣。」
每個人拿到後就開始翻閱,愈翻閱臉上就愈是疑惑。
這位洛山的隊長,不管做什麼事情似乎都是這麼瘋狂啊?雖然每個人心裡都這麼想著,卻又覺得他的決定和方針是合理的,絲毫挑不出錯處。
「這是跟之前所有人一起訓練完全不一樣的概念,簡單來說,也有訓練你們意志力的意思。」里子頓了頓:「不過『我』的訓練如舊,所以大家這學期要繃緊神經啊。」
這句話一說完,馬上有人先行哀嚎。
後面升二年級的降旗等人直接說:「等等,教練,這樣子會死人的啊!」
場面一陣騷動,黑子還是萬年不變的一號臉。
「黑子,你也說點什麼啊!」有人推他起鬨。
「哦……」黑子想了想,指著訓練項目的地方發問:「這個是從今天開始嗎?」
「黑子……」眾人無言。
「都忘了,黑子就是那種個性呢……呵呵。」
學期第一天,基本不會有什麼繁重的訓練,社團早早就結束,黑子一面整理一面給赤司發訊息。
『教練說司棠女子中學的女子籃球社要來參觀我們學校的籃球社。』
這句話,他打得很簡單,但其中意義卻不是那麼簡單,因為,赤司已經告訴過他,他的表姐──細貝杏純──就是讀這間學校。
幾秒後赤司回了他一張照片和訊息:『這是你表姐,不要認錯人。』
黑子回了『知道了』。
那方赤司表情淡淡,想了想收起手機,他是不知道杏純會不會去看黑子就讀的學校,不過對他來說都一樣,他對黑子做了什麼沒必要對誰交代,反之,杏純若真的想去看看,也沒什麼必要告訴他。
況且,他覺得黑子有點太緊張了,那個女人根本不會做那種事。
赤司這麼想著,慢慢閉上眼睛,下課時間的喧鬧聲絲毫沒有影響到他,即使別人看見了也只以為赤司坐著休息,不會多想。
完了。此時赤司心裡這麼想著。
跟黑子分開沒有很久,他卻開始想念──他開始軟弱了啊,真是一點也不像自己。
這還只是開始,以後分開的時間還很長,赤司非常清楚,儘管赤司家變相地承認了黑子的身分,黑子也不是那麼快就能融入的。
赤司想的沒錯,黑子確實有點過於緊張了。
實際上,人家真的只是來走走看看,對於存在感過低的黑子,連看都不知道有沒有看見,當然,細貝杏純也沒有出現。
「別發呆!」鬼頭大聲吆喝,他一周出現三次,嚴格出了名的。
新生到正式隊員都很怕他。
今天一眾社員也是趴在地上的下場,眾人覺得自己全身上下沒有地方不累不痛的,偏偏他們的原教練相田里子對鬼頭的訓練崇拜的跟什麼一樣,又為了預賽,眾人咬著牙根也得繼續。
鬼頭例行性說了些訓練之類的內容,最後宣布解散。
「好了,今天解散,黑子你留下。」
黑子回答:「是。」
黑子沒想到會被點名,鬼頭教練來了一個月了,從沒有表現出什麼對他特別之處,黑子也就當不知道,這是第一次直接點名他留下來。
再者,鬼頭每次出現都是那張冷臉,根本不會有人想留下來聽八卦,加上知道鬼頭跟赤司有點關係、同時又知道赤司跟黑子有點關係的人算起來只有降旗一個,就連里子都有一部份是不知道的,因此也沒人好奇魔鬼教練怎麼今天要留人。
黑子沒主動開口,就是等著鬼頭說話。
「你不用那麼緊張,不是什麼大事,不過也算是有點重要就是了。」
「教練你這樣說我聽不懂。」
鬼頭抓起他自己的背包,翻找了一下,扔給他一個小袋子,一邊抱怨:「拿去,小鬼要我拿給你的,那小子對你真是特別好,我教他十幾年籃球都沒這種待遇,嘖。」
「這個是……」
「他說是答應給你的東西,我沒問,你自己看吧。」鬼頭挑了挑眉,看著黑子打開袋子,然後拿出裡面的東西。
黑子其實已經忘記了,難為赤司還記著,他臉上勾起一點笑意:「教練,謝謝你拿給我。」
鬼頭揉了揉他的頭,沒說什麼,背起背包後又像是想到了什麼,「對了,下個月有個家族聚會,你自己問他你該不該出席吧,他應該也已經在想這個問題了。」
黑子沒有馬上反應過來,隔了一秒才說:「好的,我會問赤司。」
鬼頭已經走遠了。
黑子按耐著回更衣室換衣服,跟其他人笑鬧說話,一起回家,路上還去吃東西,直到回家,才打開袋子──裡面是新的手機。
完整的包裝,黑子摸了一會兒才開機,似乎一些必要的通訊錄都已經在裡面了。
手機響起。
是他的手機。
黑子張了張口,「征?我拿到手機了,今天教練拿給我的。」
「是嗎?拿到就好。」赤司很簡單的交代,「那隻手機有另外裝定位,就算整隻壞了也有用,記得隨身帶著,聽見了?」
「……我知道了。」黑子平靜了一下心情,才繼續說話:「你在忙嗎?有空說話?」
「有,怎麼了?」那端停了一下,似乎又說了什麼,背景有點吵雜,慢慢地,赤司似乎移動到了安靜的地方:「要說什麼?」
「其實……沒什麼,只是突然想跟你說說話。」黑子頓了頓,想了幾秒也沒想出什麼好藉口:「教練說下個月有家族聚會,讓我自己問你。」
赤司的聲音淡了下來:「不用,你不用來,過幾天我過去你那邊就好。」
赤司的語氣很明顯的冷了下來,黑子頓了頓,問:「征?」
但他還沒問,赤司就接著解釋:「下個月的聚會會有很多人出席,你去不太合適。」
「嗯。」
「除非你想來,那我會安排。」
「不用了。」赤司都那麼說了,他還去做什麼?
「哲也。」
「嗯?」
黑子感覺赤司一瞬間似乎是想說什麼,但他只聽見對方熟悉的聲線溫和地說:「沒什麼,拿到了就好,先這樣吧。」
要掛電話了,黑子忽然開口:「等等。」
「怎麼了?還有事?」
當然沒事,但是黑子都開口了,沉默了幾秒還是只能說:「沒有,沒事。」
赤司笑了起來,黑子都明顯聽見另一端笑的低沉的聲音,「我知道了,不過我還有點事情要忙,晚點再聯絡。」
那你剛剛說有空說話是?
黑子莫名覺得臉有點紅,面對赤司這樣臉不紅氣不喘的說著前後明顯不一的謊話,他實在是不知道該不該吐槽,但他只是說:「嗯,你什麼時候忙完?換我打電話給你吧?」
「不用,我打給你就好,反正你也只是看電視,沒事吧?」
是這樣沒錯,但是這樣說的好像他特地在等他一樣,黑子覺得自己輸了,有點不甘心。
「是沒事,但是你那樣說好奇怪。」
「別生氣,我開玩笑的。」
「……誰要跟你生氣。」
赤司笑意更深,難得黑子似乎在跟他撒嬌,他心情整個都好了:「過幾天我去找你,到時候再讓你慢慢生氣,等我,我不會太晚,嗯?」
黑子覺得赤司這樣很狡猾,用那樣溫柔的語氣哄他,好像他是女孩子一樣,但是他又對赤司發不出脾氣,只好悶悶的回:「太晚我就先睡了。」
「知道了,你去看電視吧,還五分鐘就開始了。」
黑子馬上看了時間……還真的,他都不知道要說什麼了。
「嗯,那我掛了。」
黑子發現,他對赤司好像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
他根本不喜歡多拿一支手機,但是赤司講了他就說好了;他也不喜歡被當成女孩子那樣哄,但是對象是赤司,他……他不討厭。
黑子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個會因為戀愛就昏頭的人,但是,赤司那種一點一滴侵略的方式讓他完全無法招架,尤其是那種自然到讓他有些反應不過來、非常了解他生活習慣及喜好的時候。
黑子就在某種複雜的情緒下看完了今天的最愛連續劇。
過不久,赤司果然打電話來了。
「征。」
「想我嗎?」
一開口就是很故意的甜言蜜語,黑子有些惱,語氣倒是聽不出來:「嗯。」
背景非常安靜,黑子想了想問:「你要睡了?」
「嗯,差不多了,有點累了。」
黑子一號表情:「那你早點睡,有什麼話見面再說也一樣。」
赤司臉上有著淡淡的笑意,他的哲也就是這樣,說的話一點都沒有在考慮氣氛的,但是他喜歡。
「那不一樣,聽聽你的聲音也很好。」
「……」黑子張了張口,最後只說:「那你想聽什麼?」
赤司也不隱瞞,溫聲說:「哲也,我想親你。」
「……等見到的時候就可以親了。」黑子覺得嘴唇有點乾燥,他不想承認自己性急,但是赤司總是能勾起他的慾望,他眼臉低垂著,聲音有了一絲波動,緩緩說:「再說下去我會很想做的。」
赤司笑了出來,沒有繼續話題:「那我不說了,我跟你說一下我大概什麼時候過去吧。」
「嗯,我記一下。」
兩人又說了些話,才掛斷電話。
赤司擺弄著電話,眼裡有著一許淡淡的冷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前一刻面對露出了溫柔早已經被他收起,只剩下淡淡的冷漠的面容。
他總覺得,還會有什麼變數。
反正,都鬧到這種地步了。
當時鬼頭跟黑子說的時候並沒有說清楚,所以黑子其實不知道,赤司口中的聚會其實只是大家親戚形式上吃個飯而已,但因為細貝家跟赤司家有些比較難以解釋的原因,所以兩家最高輩分的長輩也不樂意同桌吃飯,後來這樣的聚會每年都得辦兩次。
赤司家雖然這一代人不多,可是細貝家這代人丁興盛,即使一家派一個代表出席,也有三十幾個,因此赤司才直接告訴黑子不用去。
那種場合,有時候比應酬還難以消受。
「少爺,老爺有事找你。」
赤司回過神。
「我馬上過去。」
父親在這種時候找他?
回到幾分鐘前,赤司征臣接到了電話。
電話響了許久,他沒有接,又接著響,最後他接了起來。
對方是細貝杏純的父親,細貝堂因。
「我聽杏純說了,沙織的兒子還活著?」
那熟悉的聲音,帶著一些確認。
「嗯。」
人都被兒子帶回家睡過了,赤司征臣沒有再否認。
那端沉默了,再開口時,語氣變了。
「當時怎麼不解釋?」
似乎有些不知所措,這樣的語氣,他已經有至少十年都沒有在對方身上見過了。
赤司征臣覺得自己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他深吸了一口氣,還是說:「我當時說了,你就會信嗎?」
沉默。
「……我掛了。」
「征臣。」
赤司征臣一頓,對方淡淡地繼續說:「下個月的聚會,別派你秘書,我有話想當面說。」
赤司征臣微微皺起眉,對方那種似乎是在請求又不肯多說什麼的態度讓他有些惱怒,他正要拒絕,細貝堂因又繼續說。
「征臣,我們都老了,你就算不想見我,也讓我見見你吧。」
似乎無法拒絕他的請求呢,赤司征臣心軟了,淡淡地回答:「……我會出席。」
「還有件事情我想跟你商量……」
「我已經答應你我會去了。」
「我只是想讓母親見見沙織的孩子,杏純說那孩子長得很像她。」
「……」
赤司征臣沉默很久,對方一直沒有掛斷。
他們太久沒有接觸,久到彼此都不曉得該怎麼好好說話,甚至是忘了該怎麼和好。
就在細貝堂因覺得他大概會被拒絕時,手機聽筒傳來很淺的三個字。
「我考慮。」
通話中斷。
細貝堂因放下手機。
同一時間,赤司走進了他父親的書房。
「父親,您找我?」
赤司征臣嘆了口氣。
赤司抬頭看著他,赤司征臣的表情很平靜,他無法從赤司征臣的臉上看出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無論有多少遲疑,赤司征臣的指示很明確:「下個月的聚會我會出席,叫上黑子。」
赤司微微睜大眼睛,只一瞬間就冷靜下來:「父親,我認為哲也去不合適。」
「那麼你跟著他吧,那天的實習不用去了。」
這句話的意思很明確,赤司垂下眼眸:「我知道了。」
幾乎沒有人可以讓赤司征臣改變心意,赤司非常確定,赤司征臣一開始毫無要出席的意思,這時突然這麼說,而且要帶上黑子──多餘的話赤司征臣不用說,赤司自然懂。
「父親,您要去做什麼?」
赤司征臣看著自己兒子幾秒,還是說:「我去見你大舅舅。」
「……我知道了。」
赤司沒有多問,但一回房間就拿起手機。
「我是赤司,杏純,你父親怎麼回事?」
黑子隔天打開手機才看見赤司的未接來電及發給他的訊息:『下個月的聚會你也要出席。』
黑子回了一句『知道了』。
比起一個月後的事情,黑子還是比較在意他跟赤司見面的日子。
這天,赤司一身休閒的出現在他家門口,背著輕便的行李,手上提了兩袋紙袋。
「哲也,晚安。」
黑子幫忙提著,正要問,赤司就笑著說:「哲也,那裡面的衣服你去穿穿看。」
「嗯?給我的?」
黑子有些詫異的看了看紙袋,裡面是精緻的紙盒……裝在裡面的如果是衣服,那得多高級啊?
「赤司,這有點太貴唔……」
黑子話沒說完,赤司伸手攬過他腰就吻了上去,霸道的吸吮他的嘴唇,貪戀般的掠奪他的口腔,舌頭溫熱的觸感讓黑子腦袋無法思考。
深深的一吻結束,赤司臉上還是淡淡的笑意,語氣溫柔親切:「你是要自己換上,還是我親自幫你?」
「你……哪有這樣強迫人的。」
赤司笑了笑,聽出黑子語氣裡的妥協,一邊上樓一邊開玩笑的接話:「我不會強迫你,不過我現在也確實很想把你脫光。」
「……」黑子臉上很輕微的一紅,又低頭看了看手上的東西:「不可能是平白無故給我的吧?是做什麼用的?」
「出席聚會。」
黑子借住的親戚的房子目前只有他一個人住,空房間有很多,但是黑子沒有特別提,赤司也就沒有開口要其他房間,依舊是打開黑子房間的門。
赤司放下背包,黑子已經把紙袋裡的東西拿出來了。
「穿穿看吧,應該就是你的尺寸。」赤司走過去抱住他,親了親他的臉頰:「可惜不能按照我的喜好挑選。」
黑子一把拍掉了赤司的魔掌:「什麼喜好,你想讓我穿什麼奇怪的東西嗎?」
赤司毫不客氣的在黑子床上坐下來,一副就是要觀賞脫衣秀的動作:「不是有人叫我穿過裸體圍裙了?我就不能禮尚往來?」(參見本子外篇)
黑子一滯,被赤司堵的沒話,手上倒是不太在意被赤司看的脫起衣服:「不要開這種奇怪的玩笑,我會想歪的。」
「我不會叫你穿裸體圍裙的,哲也你可以放心。」赤司微微一笑:「我帶了兩套過來,按不同人的喜好挑選的,你都穿穿看。」
黑子還等著赤司說到底要叫他穿什麼,哪知道赤司話題一轉就扯回正題,他臉上的羞紅微微加重,黑子又不擅長聊天,便老老實實換起了衣服。
黑子脫的剩一條內褲,又一件件往身上套,他的房間沒有什麼全身鏡,看到一半赤司起身,嘆口氣伸手轉過黑子:「別動,我幫你穿,外婆喜歡的款式有點複雜。」
事實上盒子裡還有一堆的配件,黑子看不懂那是要幹嘛的,不過赤司知道,不用他擔心。
黑子知道他大概哪邊弄錯了,乖乖地讓赤司動作,低下頭就能看見赤司剛硬的輪廓,潔白的頸項和柔軟的頭髮,今天赤司身上好像還有淡淡的香味,也許有擦香水,但不會令人感覺甜膩,反而很舒服。
黑子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赤司沒有抬頭,感覺黑子伸手摩娑著自己的頭髮。
「哲也,我可是在幫你啊,你眼睛在看哪裡呢?」
低沉溫和的聲音有著一絲笑意。
「在看你……」黑子想了想,生硬的轉移話題:「你吃晚餐了嗎?」
「嗯?」赤司抬頭,伸手撫過黑子的領口:「沒有,我是直接過來的,你穿起來很好看,褲子自己穿,我幫你別配件。」
「啊,好的。」
黑子差點忘了他還沒有穿褲子。
赤司的表情似笑非笑的提醒:「這種布料比較挺,如果你勃起的話會比平時勃起的樣子明顯哦,哲也。」
「……我才不會勃起。」
黑子不想知道自己臉上的表情,赤司倒是似乎很開心的樣子,蹲下身體幫他別配件時,語氣又是正經認真:「來,我幫你弄,這兩套的設計有點相似,你以前有穿過嗎?」
「沒有,我沒有穿過。」
這種看起來就十分昂貴的衣服一直都跟黑子無緣。
「沒穿過的話,上廁所要特別注意,哲也,我現在摸的這邊,」赤司摸了摸他某個部位,幸虧他們是戀人,不然這種舉動已經性騷擾了,「這裡,萬一你要上廁所,這個要先拿起來,不然拉鍊會鎖住──哲也,你在聽嗎?」
黑子回過神,對上赤司抬頭看著他的表情,這次他真的臉紅了:「我……剛剛沒有聽清楚,可以再說一次嗎?」
「……」當然可以,但是他現在比較想「欺負」一下弟弟,怎麼辦?
赤司微微勾起一點笑意,拉過黑子摩娑他頭髮的手,在唇邊親了親:「我本來想教你怎麼穿,教完再去洗澡,看來你似乎覺得不急。」
這句話的語氣有點奇怪,黑子有點心虛,臉紅更加明顯:「不是不急。」
「是這樣嗎。」赤司起身將人摟進懷裡,輕輕吻著黑子的嘴唇,很輕很溫柔,像是在安撫他。
只是這樣輕淺又綿長的吻反而讓黑子湧起了情慾,赤司只是很輕的磨蹭了一下,黑子就有感覺了。
「唔……嗯……」
吻了一會兒赤司停了下來,鬆手,又吻了吻黑子側頸,低沉的溫和說:「你看,我剛剛就跟你說了,勃起的話比平常明顯吧?」
剛剛那個說「我才不會勃起」的黑子直接轉過頭,只一下子又轉回來看著他:「明明就是征你的問題。」
「我的問題?」赤司微微歪頭。
「嗯。」
黑子頓了頓還是說:「因為很近,加上你今天好像比平常好看,又很香,頭髮軟軟的……」
「所以你就看呆了是吧。」赤司忍不住笑了起來。
而且,「頭髮軟軟的」是哪招啊?分明是黑子自己的嗜好。
黑子臉很紅,但是赤司說對了,他鼓著臉瞪了人幾秒才說:「你別再笑了。」
其實赤司只是輕微勾起一點弧度,但是黑子足夠了解對方,是以才這麼說。
赤司摸了摸他的頭,溫聲說:「你從以前就很喜歡看著我發呆,哲也。」
「我才沒有喜歡……」
赤司說完後退一步看了一下,點了點頭,然後幫他拆下剛剛別上去的配件,語氣不變,自顧自地繼續說:「你喜歡的話,看著我發呆也無所謂,不過別看著別人也發呆。」
黑子眨了眨眼,答應下來,隨即補充:「你今天真是比平常還好看,征。」
「嗯,平常倒也不會這樣,」赤司大方承認,一邊將配件歸位:「想著你會喜歡,花了點時間準備才過來的。」
黑子被赤司的話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赤司說完後,很正常的指示他換下衣服,改穿另一套,黑子邊穿,一邊回頭看著男人看著他的溫和目光,表情還是那個輕微冷然的表情,但是神色很柔和,並不尖銳。
因著赤司一本正經的樣子,黑子忍下了那種有些興奮的感覺。
「征,你怎麼知道我喜歡怎樣的……我不太懂你的意思。」黑子不擅長表達,但他努力說:「我連自己喜歡什麼都不是很清楚。」
「我不是那個意思。」赤司拿起另一套服飾的配件,他笑著抬眼看黑子,語氣有著一點戲謔:「你真的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麼?那你每次都會摸我頭髮是?」黑子甚至把「頭髮」列入了引誘他的理由之一。
黑子被說得啞口無言,赤司並不追問,低頭又認真的簡單教他怎麼別配件飾品,有什麼該注意的地方。
「……就這樣,不難,」赤司說完了,重新抬眼看黑子,語氣帶著笑意:「哲也,你有在聽嗎?」
一號語氣:「有。」
「真的?」赤司若有所指的攬過他的腰。
黑子看著他,一號表情稍微有點紅:「征,剛剛是因為你說要試穿衣服所以我才忍住的,你要是再開我玩笑,我真的會想做的。」
赤司鬆手,再度拆著配件一邊說:「我感覺你比我還性急呢,哲也。」
「……有規定不可以嗎?」
赤司笑著示意他自己把剩下的衣服脫掉,這次連眼底淺淡的金色都帶著笑意:「可以,而且我很喜歡你這樣。」
「別把我講的好像色狼一樣。」黑子換回原來的家居服,遲疑了一下,坐到赤司身邊:「我……還沒有消下去。」
這句話的意思很明確,赤司將黑子壓倒在床上,兩人吻了一會兒,赤司也硬了,他壓下了那種感覺,看著黑子毫不反抗任他輕薄,聲音有些啞:「哲也,我也想做,今天忘記帶保險套,你介意嗎?」
黑子微微偏過頭,「不介意……而且其實我有準備。」
赤司聞言笑了,直接掀開他的衣服,「你穿什麼都很好看,哲也,其實我今天來一看見你就想上你了,只是忍住了而已。」
黑子最無法抵抗的就是赤司那種溫柔優雅中又直接到近乎可怕的話語,男人熟悉的感覺襲來,黑子抱住赤司,手下一探,直接握住了赤司同樣脹硬的部位。
他沒注意到,然而赤司表情變都沒變。
「咦,比我想像的還硬,征?」
「哲也,你還一臉驚訝?」
赤司低下頭一邊撫摸親吻一邊侍弄著黑子的陰莖,黑子喜歡他撫摸他,特別喜歡他輕輕咬著乳頭逗弄,「唔……征……」
赤司熟門熟路地翻出潤滑液,不一會兒黑子便似乎適應了那種感覺,赤司拉開了黑子的手,固定在自己肩上,黑子有些意亂情迷,主動扣住赤司之前會拉開他的腳扣住的腰部。
黑子這個動作讓赤司輕微地停了一下,接著便毫不猶豫地插了進去。
痛。
還是痛。
黑子皺起眉頭。
「嗯……」
「哲也,痛的話就叫出來……」
「啊啊……征……那裡……嗯啊……」
男人的臉龐近在眼前,黑子用力抓住了赤司,赤司眼神一深,在黑子最容易有感覺的地方抽插著,黑子每一次身體都微微顫抖著,穴口收縮也更強烈,黑子臉上的紅暈和呻吟的樣子讓他整個人的感覺變得嫵媚起來,讓赤司更想繼續侵略他。
「哈……」
「哲也……」
黑子緊緊抱住他,感覺赤司的脈動,他只覺得體內的某個地方不斷產生快感。
他迷亂中穩穩抓著赤司的手臂,赤司的臉很好看,眉目間顯得很深邃,微微喘息著帶點紅暈的面容又讓人感覺他很性感。
黑子感覺他的忍耐力真的不能跟赤司比。
「沒關係,哲也,直接射吧。」赤司誘哄著。
黑子聽見,沒忍住就射了出來,「啊……」
赤司見他射了,緩下節奏:「舒服嗎,哲也?」
「不……」黑子劇烈的喘息了一下,好一會兒都說不出話,「征,別停……快一點,不然好難受……」
射精後的感覺還沒有消退,赤司的陰莖又硬邦邦的在他體內繼續抽插,那種感覺別說多難受了,又是舒服又是敏感的兩種不同的感覺透過神經襲來,接著赤司猛烈的撞擊他,而後也射了。
「征……」
黑子拉下赤司的頭,想都沒想就吻了上去,舌與舌之間交纏著,赤司抱著他,黑子又硬了,於是換了姿勢,又開始下一輪。
才一次,根本不夠。
他還想要更多。
想要更多。
不只是赤司撞擊著黑子,赤司也發現黑子主動扭動著腰部在迎合他,他的難得大膽讓赤司打消了「有些分寸」的想法。
於是……
正常的晚餐時間過了之後,赤司跟黑子兩人還躺在床上說話。
赤司的行李還沒整理,黑子試穿過的衣物也散亂著放在地上,二人身上都是歡愛過的味道,黑子坐在赤司身旁,低頭看著赤司躺在自己身邊,不時還伸手去摸他頭髮,赤司也習慣了,任由他摸。
赤司在跟他說細貝家的事情。
「以往都是派個代表而已,通常都是秘書,不過這次父親跟舅舅都會出席,所以其他親戚可能也會到。」赤司跟他說細貝家的一些事情:「你如果遇到名字裡有『杏』字的女性跟名字裡有『健』的男性要特別注意,年紀跟我們不會相差太多。」
「要注意什麼?」
「細貝家取名是隨行字譜的,各房的長子長女跟我們同輩的是名字裡都會有這個字。」赤司摸著黑子的手,耐心地說:「母親那代隨的是『沙』字,你的生母算起來是次女,我們家則不同,赤司家只有次子是隨隔代的名字,長子一律都是當代家主命名,只不過通常都還是會取一個相同的字來作為命名長子名字的依據,不過只是通常而已,也是會有例外。」
黑子眨了眨眼:「你真清楚。」
赤司沒有特別說佳奈子是否有隨譜,黑子沒問。
「這可是基本常識。」赤司笑了笑:「大概知道一下就好,沒人會問你這個來為難你的。」
「次子的話,就是我吧?」黑子坐了一會兒,又躺下來靠著赤司:「我記得你說我的名字是隨祖父的名字,有什麼意義嗎?」
「嗯,傳統上家業都是由長子繼承,次子擔任的是輔佐的角色,個人色彩也不需要很突出,只要出色即可,但又不能掩蓋長子的風采,隨祖父輩的命名傳統似乎有這樣的涵義。」
赤司很平靜:「跟影武者有點像,我也是聽父親跟管家說的。」
黑子聽到這邊,抬眼看了一下赤司,不覺問:「征,你是不是在擔心我?」
赤司「嗯」了一聲點了點頭,「有一點。」
黑子名義上跟赤司可沒有半點關係,一般情況下,毫無關係是不可能來參加這種聚會的,即使大家心裡都知道黑子的存在,只要他一天名義上沒有回赤司家,就一天不可能邀他出席,這就是鐵則。
赤司不確定為什麼細貝家要黑子出席,除了幾個長子長女外,赤司和細貝家的任何人都不親近,平時也甚少來往,他對於要帶黑子去給母家的長輩看這件事有著強烈的排斥。
無緣無故就要我帶人去給你們看,你們誰啊?就憑你們是弟弟生母的親人嗎?現在才想到要關心,會不會太晚了點。
因此,除了固定的節日、活動交往外,就連赤司征臣也很少跟他們來往,這樣的父親居然親口改變心意要帶黑子出席,赤司只好破天荒打電話去問細貝杏純了。
比起這個,赤司更願意相信是細貝堂因自己想找理由見父親,才以黑子做藉口,這樣事情就簡單得多。
黑子正想接話,赤司說:「其實,父親以前跟大舅舅感情不錯,後來吵架之後就不再來往了,這次就是因為大舅舅給父親打了個電話,所以你才要去。」
「這樣啊。」
黑子看著赤司,想了想問:「你在想什麼?」
赤司摸了摸黑子的手,溫言說:「沒什麼,不是什麼需要擔心的事情。」
「我總覺得你還有什麼心事。」黑子湊近他親了親他臉頰,平淡的語氣透著關心:「雖然我幫不上忙,說出來也比放在心裡好。」
赤司看著黑子。
……他要怎麼跟他說,他懷疑自己父親年輕時候跟大舅舅有過什麼?
這麼想著,赤司拉過黑子,撫摸著他的腰身,彼此舌吻了一翻才停下起身。
「有熱水嗎?我想我們似乎該洗個澡。」
黑子的一號表情有點紅,聞言爬起來點頭:「有,我想你一來會去洗澡,所以提早開了。」
赤司先是拉起他,側著頭看他幾秒才說:「還能走路吧?」
黑子就著赤司的手站起來老實回答:「可以,只是屁股有點不舒服而已。」
感覺赤司再度抱住他,黑子剛開始還不太有感覺,現在倒是慢慢發覺赤司似乎經常會突然抱他,他也不掙扎,只聽得赤司的聲音溫和沉穩地在他耳邊吐氣:「抱歉,剛來就對你做這種事,本來沒這個打算的。」
黑子覺得赤司有點不尋常,拍了拍他:「沒關係,反正也是會做的,我們去洗澡吧?我買了現成的水餃,洗了澡再煮就好。」
赤司微微一笑,二人拿了浴巾跟換洗衣服就進浴室,相安無事的洗了澡。
黑子就是這一點好,想什麼會直接說,也不太常多問什麼,赤司覺得黑子也許在他面前還是有一點顧慮,但是赤司想讓黑子慢慢適應,適應其實就算他多問一點,那也是正常的。
洗澡的時候在赤司的誘導之下,黑子又問了一些問題,赤司慢慢的一個個都跟他說了,洗過澡,煮了水餃後,一樣邊吃東西邊看黑子喜歡的連續劇,他們都不是會想浪漫約會的類型,如此平淡的行程對黑子來說就很夠。
至於赤司,什麼豪華的場面他沒見過,見多了反而覺得這樣就好,反正只要黑子看起來沒意見,他也不挑剔。
黑子開始習慣有赤司關心著他的感覺。
收拾了碗盤後,連續劇還在繼續。
看到一半,黑子發現赤司靠在沙發上睡著了,黑子也不吵他,拿了件被子給赤司蓋上,又繼續看他的電視。
他沒跟赤司說的是,跟赤司接觸的多了,他開始有了些模糊的印象。
黑子最近夜裡睡覺時常頭痛,經常會有些模糊的印象,他被領養時的年紀太小,可能根本還沒開始記事,所以很難分辨,但是赤司偶爾跟他提的小時候的事情,他確確實實有著一點點的印象。
很不真實。
「唔……」
赤司微微睜開眼睛,沒注意到自己睡了:「我睡著了?睡了多久?」
黑子轉過來伸手摸了摸他額頭,聲音聽起來很溫潤:「大概二十分鐘,睏的話再睡一下。」
「嗯,要是你看完電視我沒醒就叫我一下。」
赤司也不推辭,黑子在他身邊,他似乎比較有安全感,乾脆躺到黑子腿上,黑子看他的電視,赤司就繼續瞇。
「好的。」
赤司聽見黑子這麼說,拉著他的手蓋在自己眼皮上,隔了一會兒感覺黑子拉著他的手貼在嘴唇邊,他不由得拿開黑子的手睜開眼睛看他。
「哲也,怎麼了?」
黑子從上而下看著他,輪廓很溫和,雖然表情平淡了些,然而眼睛清亮,不說話的時候存在感很低,他的表情透出一些思索,黑子眨了眨眼,似乎遲疑了。
赤司笑了起來,伸手摸了摸黑子微微皺著的眼眉。
「在想什麼很難解釋的事情嗎?」
「沒有。」黑子歪頭,最後問:「征,小時候的事情你都記得嗎?」
不知道黑子為什麼這麼問,赤司平淡認真地回答:「沒有,有些想的起來,有些想不起來。」
他等著黑子想問什麼,但是黑子似乎就真的沒別的問題,認真地說:「沒事,只是突然想問一下而已。」
赤司拍了拍黑子的手:「有什麼事情都可以直接問我,別自己想太多。」
「好。」
黑子想說他也想直接問,但是他的印象太模糊,他不知道該從何問起。
征宗!
黑子一陣頭暈。
他緊緊皺起了眉,然而赤司剛好閉上了眼睛,沒有看見。
「征十郎……」
赤司倏地睜開眼睛。
那聲音他不可能會聽錯,但黑子似乎沒有注意到。
他一眼看見黑子的表情,便坐起來,微微皺著眉頭看黑子:「怎麼了?」
黑子搖了搖頭,回過神,看見赤司微微擔心的臉,心裡一暖:「沒事,剛剛不知道怎麼了有點頭暈。」
「你流汗了,哲也。」赤司手指撫上黑子臉頰:「有哪邊不舒服嗎?」
「沒有。」
赤司自然知道黑子沒有什麼不對,他直直盯著黑子,好幾秒後才垂下眼眉:「哲也,我們雖然不常見面,但你記住,我不是外人,好嗎?」
「我……」黑子滯了滯,他不明白赤司這話的意思,黑子聰明的地方在於他了解赤司有多聰明,不再隱瞞自己記憶的事,「不是的,只是最近頭痛的次數增加了。」
「頭痛?」赤司重複,溫和的問:「去看醫生了嗎?」
「不是那種頭痛,」黑子想了想解釋:「……我有時候會看見某些畫面,雖然想不起來,但是大概、可能……是很小的時候發生的事情。」
赤司摸了摸黑子的頭髮安撫:「想不起來就算了,不要勉強去想。」
黑子本來是有點苦惱的,雖然說對他的日常生活沒有影響,但是一直發生就讓他不斷的累積在心裡,赤司溫和的語調跟安撫的語氣讓他平靜下來,他點點頭,溫順的回應:「好。」
廣告完了,黑子又抬頭繼續看電視,赤司便又躺下去瞇,他能感覺黑子輕輕摸著他的頭髮。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赤司覺得,那似乎是黑子對他表達依戀的一種方式,黑子偶爾也會主動吻他,雖然他從未聽黑子對他訴說什麼,不過他每次來,黑子都表現得很期待。
這點他還是能看出來的。
想了想,赤司忽然奇妙生出了一種他在「金屋藏嬌」的錯覺。
一定是自己想太多了。
黑子看到一半低下頭,赤司握著他的手睡著了,是真的睡著了,整個人躺在他腿上毫無防備的,睡著的臉部線條看上去沒有做愛的時候那麼剛硬,反而令人感到十分柔軟又心疼。
黑子小的時候一直很羨慕別人有兄弟姊妹,而他沒有,他一直以為自己是獨子,他很羨慕有兄弟姊妹的同學,總是有家人能夠打鬧,嫌棄或是吵架,他自己一個人的時候總是很無聊。
無聊的時候也就只能玩電腦或看書,黑子對玩電腦又不是很熱衷,便養成了看書的習慣。
黑子了解自己一個人的感覺,那種感覺跟獨處又是不一樣的,不同的是,他在黑子家並沒有什麼太多的壓力,但赤司有──如此一想,黑子忽然間有些心疼。
他的手指輕輕撫過赤司的臉頰,赤司敏感的皺了皺眉,不知是不是在他身邊睡得比較好,赤司沒有醒。
黑子頓了頓。
他俯下身,然後忽然發現什麼般又回到原來的姿勢……這種姿勢根本親不到赤司,黑子意識到自己犯蠢了。
等到赤司醒來,他一起身黑子就抱著他親了一下,赤司都被親愣了,罕見的一臉呆樣。
黑子露出了一點微笑,笑意漫進了眼裡,趁著赤司難得反應不過來,黑子又環住赤司脖子親了第二次。
短暫的腦袋停止思考,赤司微微困惑,等黑子鬆手後,如常的露出溫和的笑意:「哲也,怎麼了?」
黑子直直看進他的眼裡,臉上的笑意變深:「沒有,只是很想親你。」
他輕微的抿著唇,臉上也難得能看見一點羞澀,他可是自己的戀人兼弟弟呀?從第一天在帝光「重新」認識黑子開始,赤司就沒見過他除了出糗及中獎外還會露出羞澀的表情了。
「這樣呀。」
赤司也不多問,起身又低頭親了親黑子頭髮,只簡單交代:「我一會兒就回來。」
「好的。」
赤司沒有錯過黑子眼裡有些莫名的色彩,他也不在意,他喜歡這種被依戀的感覺,即使是有點扭曲的發展,他也不在意。
他雖然不知道黑子是怎麼想的,但是,也許、大概……赤司覺得那沒有很難理解。
等赤司的身影消失在客廳,黑子才收回目光,看著電視,但其實他還在想赤司的事。
兄弟。
兄長。
黑子自己都沒有發現,他現在的神色像極了赤司獨自思索的樣子──平靜淡然中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情緒。
赤司……沒有騙他。
赤司拿著小說出來後看見黑子的表情,微微一怔,走過去伸手摸了摸他頭,溫和的開口:「哲也,怎麼了?那麼嚴肅的表情。」
黑子回過神,臉上稍微有些紅,但跟赤司說話時,臉上又是帶著細微的笑意。
「沒什麼,看電視看的太專心而已。」
赤司坐下來,想都不想就隨便問:「在想那個警察先生身上穿的鞋子是哪個品牌的嗎?」
「都不是。」
赤司知道今天的黑子有點反常,他不動聲色的微微歪著頭笑道:「其實我有上網查過,後續的發展你想聽嗎?」
「不想!」黑子立刻有了反應:「我要自己看,說出來就不好看了。」
赤司很溫和的點頭:「嗯,那你看吧。」
黑子這時才覺得自己可能被赤司耍了:「其實你根本沒去查吧?」
「沒有。」
「……」簡單直接的答案再次把黑子打敗。
黑子繼續看他的電視,不理會赤司。
赤司繼續看書,他的注意力沒有完全放在書上,黑子中間偷偷轉過來看他,赤司也不點破,連續劇時間就這樣過去。
黑子開始想一些瑣碎的事情說給赤司聽。
「……教練最近愈來愈誇張了,只要鬼頭教練覺得可以試試看,她幾乎是照單全收。」
「這樣的話,相田的父親大概要哭了,女兒崇拜的對象不是自己了一定很難過。」
「他看起來好像真的滿難過的……」
「猜中了?」
「嗯,不過五分鐘就恢復了。」
黑子平時不是話多的人,硬是要找什麼話來講,一聽就很生硬,赤司也是溫和笑著接話,他當然不會給黑子難堪,他還很想知道黑子到底在想什麼。
赤司不太確定黑子是在思考,考慮或是在……煩惱。
不管是哪一種,大概都跟自己有關。
赤司幾乎就要猜對了。
到了上床睡覺的時間,赤司看著黑子裝忙,心裡好笑,他也順著便躺下來說:「那我先睡了,哲也。」
黑子頓了頓。
過不久人就自動就躺到他旁邊,伸手搖了搖他:「征,你睡了?」
「怎麼了?」
黑子突然按下他的肩膀低頭吻去。
「嗯……」
赤司沒有反抗的讓黑子親吻,結束分開時,他伸手溫柔的摸著黑子的頭髮,黑子微微低下頭,如此近的距離,赤司只看見了黑子眼裡倒映的自己。
他看不清楚自己的表情,那是在笑嗎?
「征十郎……」
黑子的語氣帶著一點顫抖和不知所措:「我以前,是這麼喊的嗎?」
赤司微微一笑,像是在安撫孩子那般摸了摸黑子的臉:「念帝光的時候不都是這麼喊我的嗎?忘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我還住在赤司家的時候,是嗎?」
赤司當然知道,他只是想從黑子嘴裡聽見而已,聞言點點頭:「是,也不是,我記得你不太會說話,所以,其實我也不太確定是不是在喊我的名字,不過你每次只要出了聲就會直直朝我跑來,所以我知道你是在找我。」
而他就只好用全身的力量接住幼弟。
「我想起來,我好像一直哭著要找哥哥,找征十郎,可是我不知道那是誰……其他的事情什麼也想不起來了,」黑子趴在赤司身上,「雖然也有一些畫面,但是我完全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
黑子覺得自己這種如此渴望赤司的感覺,可能是那些殘碎畫面情感的延續,他其實什麼也沒有想起來,可心底的感覺卻很強烈,他不曉得該怎麼表達那種感覺。
那是他小時候對赤司征十郎這個兄長的依戀嗎?
赤司溫和的摸著他的頭髮,他奇異地感到安心,再不久赤司就發現黑子像小狗一樣趴在他身上就睡著了,苦笑著不知道該拿黑子怎麼辦。
他摸到黑子皺著的眉頭慢慢鬆開:「征,我找征……」
我在這裡,不會丟下你的。赤司在心裡回答。
黑子睡覺很規矩,一動不動的,赤司輕輕拍了拍他,居然真的就這樣睡著了啊。
既然被趴了,也只好這麼睡了,雖然這樣睡他真的有夠難睡,赤司頗有些無奈又寵溺的嘆了口氣。
隔天黑子醒來的時候,床上只有他一個,很顯然,赤司又(比他)早起了。
黑子起床刷牙洗臉,繞了家裡一圈才在客廳桌上的早餐旁邊看見紙條。
『我出去一下,醒了就先吃早餐,鑰匙我拿走了。赤司』
赤司回來的時候,馬上就聽見黑子咚咚咚的跑出來,「歡迎回來。」
黑子跑到他面前,赤司便抓住黑子的手臂,黑子若有所覺的微微低下頭,很是乖巧的讓赤司親了一下臉頰。
「我回來了,哲也,剛睡醒嗎?」
「嗯,早餐吃到一半。」黑子邊走邊問:「去哪裡呢?」
「去散步而已,順便活動一下身體。」沒辦法,被黑子壓整晚,赤司能熬到早上還有睡一會兒真是不容易,不過赤司決定不告訴黑子這件事,他笑著說:「睡得好嗎?」
「嗯,一定是因為你在旁邊的關係。」
赤司想著,抬手捏住黑子下巴就把舌頭伸進去交纏。
「唔……征……怎麼……」
黑子臉上一紅,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赤司的身軀壓在牆上親吻,親了好一會兒他才抓下赤司的手:「一大早的,你嚇到我了。」
「你不是想知道我去哪裡嗎?」赤司笑說:「你睡得太好,我怕我對你『失禮』,所以去散了下心。」
「……」他是想知道,但沒有想要用身體去知道啊……
黑子在心裡吐槽,遲鈍如黑子,也有些意識到赤司是在開玩笑,而且他這時才注意到自己這種行為無疑很像是小妻子跑去迎接丈夫……黑子故意忽略這種感覺,握住赤司的手,主動親吻赤司。
「嗯……唔……」
赤司眼神一深,手探入黑子衣襬撫著腰部和屁股,黑子順著赤司的動作,不得已抱住赤司的腰。
「啊……」
赤司的氣息很近,黑子不得不猜測赤司可能有那個意思。
「你早餐還沒吃完吧?」
赤司忽然停住,鬆了手,將他拉回現實,那種失落感讓黑子一陣茫然。
赤司拉著他剛走進客廳,袖子就被黑子拉住。
「哲也?」
「……我想等一下再繼續吃。」
赤司轉過去就看見黑子直直看著他,眼底的情慾毫不掩飾。
赤司將黑子拉進懷裡。
「哲也,別說這麼可愛的話,我怕我會忍不住。」
「那就別忍,我也不想忍著。」
赤司笑了起來,眼底色彩金光瀲豔,他直接將黑子按到沙發上,手順著摸了進去:「帶你去床上太麻煩了,就在這裡吧。」
「征……啊哈……」
赤司正常的時候各方面數值都是很高的,不過,拒絕黑子的求歡?哪怕他再有理智,這個選項也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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