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7月16日 星期六

特傳˙冰漾˙外篇:千年以來

傘淡淡的眼眸看著他,千年以來不曾交談過任何一句話的看著他,聽著他說話的嗓音,卻是那麼熟悉。

「村守神的毒無法解開,我建議那個在能力上跟某方面差不多的東西,最好快點讓鬼王放棄妖師的屍體吧。」
然而他卻淺淺開口:「我曉得你不是鬼族。」



眼神冷冷的,那時安地爾就知道,他不可能完全不動搖。

原來已經千年了嗎?
已經有這麼久了嗎?

他們沉默的對看了幾秒,最後不得而終。

其實做耶呂的手下什麼的,對他來說都不重要,如果不是因為那個人,他不會這麼甘願。
當年沒有人知道他叛變的原因。

不知不覺,雖然他幾乎可說是沒什麼事,但不知道為什麼,當他回過神,卻已經發現他來到了這裡。
彷彿還能看見那個身影對著他笑得很燦爛。

然而,他不得不承認,當他看見傘時,他愣了。
他知道那個人不會再出現在這裡,空白的墓碑上永遠都不會有任何字。
只會隨著記憶淡忘。

傘沒有看他,淡淡的開口:「你這樣並不值得。」

這個人知道。
他也知道。

但他沒有退路,這是他當初所選擇的,即使他知道明瞭,那個人不會活過來。
也不會再那樣的對著他笑。

「已經無所謂了,」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我當鬼族已經當了很久,套一句原世界的話來說,這時候退出舞台也很奇怪。」

早在那個人不會再活過來的時候,他就知道,他已經失去了什麼,他吞噬了許許多多的靈魂,看起來愈來愈精明厲害,卻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些始終都不是他想要的。

那些都不是。
他窺見褚冥漾那失神的臉色,恍然間就像是那個人的翻版,不是笨拙也不是精明,卻真情流露,坦率而天真。

其實他根本不在乎什麼鬼王手下的第一高手,這個名號很快就會有人取代,當時的他沒有好好的去傾聽那個人的痛苦,而現在恍然間重疊般的畫面,突然之間,他很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人類能和他族走過一生。

這種想法讓他覺得自己很可笑,千年之久的時間,那麼多的事情都淡忘了,事到如今,他還堅持什麼呢?

早在他成為鬼王手下第一高手的那一刻起,他就沒有辦法回頭了,那深深刻在骨和血裡的咒語讓他沒有辦法違背鬼王的命令,而終有一天,他也會被其他人取代,他不再會是冰炎、或褚冥漾眼中的那位安地爾。

當他知道鬼王的動靜時,他承認他的確猶豫了,破開空間的那一瞬間,他忽然覺得,也許就這樣也不錯。

他看見褚冥漾有些驚訝,卻並不害怕也並不時真的吃驚的表情,老實說,這種心情很難言喻。
「安地爾,你怎麼了?」

但他什麼都沒講,他知道他沒有太多字詞可以使用。
他習慣性的露出一抹笑容,給了一些警告,儘管他沒有挑明,但他知道這個黑髮小妖師不會不當真。

他必須承認,有一瞬間,他不只猶豫,甚至掙扎了一下,但那些感情他都壓抑的很快,畢竟青澀的時間已經退色,他不再擁有這些。

「褚冥漾,就跟詛咒一樣,這是永遠解不開的。」

「永遠」這個詞語意思很模糊,但對他而言,卻是沒有可以解開的辦法。
他收回破除空間的法術,動作之快,只是不想讓那黑髮小妖師看見他的神情,他狠狠倒吐了一口心血。
透漏這種事,總是會有代價。

其實他不該存有理智這麼久,那無法治癒的傷口漸漸擴大,就在他覺得這樣已經是非常好了的時候,冰冷卻帶點溫度的手指尖點著他的額頭,同時對方低低念過了一些什麼。

他原以為他應該就這樣消失了,而軀體就留給鬼王。

抬眼,縱然有些吃驚,但他也沒表現出來。
只是淺淺的道出對方的名字:「……傘。」
那銀色的身影,他很熟悉。
他不需要過問為什麼傘會在這裡,無殿出來的強者,要到哪裡都是橫行無阻。
就算是域界也不會有例外。

對方的雙眼是淡淡的冷漠,但是語氣卻有點強勢了:「進來無殿。」
四個字。

那時,只要他點頭了,他就可以不需要再受到那咒語的束縛。
但是,一切都太遲了。

「太遲了。」
他搖搖頭,彷彿沒見到對方默然的表情上有著一點波動:「早在那個時候,我就已經連活著也覺得累了。」

他沒有理會接著傘出現的另一個人,扇。

「傘,」
理智上存的最後一點時間,連他都沒有想過自己會這麼說。
「如果可以,請幫助他們。」

意識漸漸消散,不受控制的取出自己平時經常把玩的黑針,但是對方漂亮的檔了下來。

「……別讓他付出那種代價,太多也太沉重,」

身體不受控制,但是,理智勉強還在,一口心血又吐了出來。
他不清楚這句話指的究竟是那個黑髮小妖師,凡斯的後人,還是他對於那時沒有阻止那個人的一個期望。
「傘,就這麼一次,我從來不會向誰請求……」

他硬撐著理智說完這句話,他明白他的靈魂意識在下次醒來時,就會真正隸屬於耶呂鬼王。
他從來不後悔這麼做。

他依稀聽見傘平淡而漠然的回應,但是他沒聽清楚,從頭到尾,身著和服、少女外貌的扇都沒說過一句話。
她的神色就和她的年紀一樣,和他們一樣,就是有什麼想法,也會潛藏的很完美。

這是他最後記得的景色。

說他很笨也好,說他很莽撞也好,就像是傘曾經評論過他的話:『你很傻,卻把自己演的很漂亮。』

他沒見到最後,傘平靜的面龐染上淡淡的失神,他也沒見到,平時總是笑嘻嘻的扇,她臉上難得出現的,有點難以置信的神情。

這是他隱瞞的最久的一件事,也是他唯一說謊的一次。

現在看來……挺成功,不是嗎?
他最後一次,對著自己露出了一抹嘲諷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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