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介叫醒他後沒多久就出門了,春市知道亮介有球隊的練習,所以他也打算先做平日的體力訓練,換好衣服想出門慢跑時,他突然頓了一下,想到什麼般又折回房間,打開衣櫃照著衣櫃門板背後的鏡子。
因為之前從未有過,所以他沒有馬上想到。
伸手輕輕摸著,脖子內側有著……春市腦袋一陣發熱,過去他們發生關係時,亮介從不留下這種痕跡,因此春市還是到今日才真正看見,淺淺的粉色痕跡,大概是吻痕,一點一點散佈在頸內側,還有一部分細碎的在鎖骨上。
穿著亮介的圓領上衣,和七分長的抽繩運動褲,腳的話沒有痕跡,但是脖子……這樣他就無法穿這件衣服去跑步了啊。
想了想,春市又翻出一件外套套著,兄長的衣櫃有襯衫可以換,但是運動褲搭配襯衫太詭異,還是加外套吧!雖然會熱。
想著這樣的問題,春市抱著「已經加外套了,還是遮不住也沒辦法」想法,確認該帶的都有帶著就出門長跑。
一天的練習一直持續到晚餐前,亮介用過晚餐之後(不過少吃了兩碗飯),回程路上,春市已經在路上等他。
剛開始還有些不知所措的弟弟,現在看起來還有點拘謹,而現在大概是自主練習告一段落,整個人看起來很放鬆,含笑的朝他跑來。
「哥!」
亮介微微接住他身軀,目光在春市身上掃了一圈問:「吃過飯了嗎?」
「還沒。」春市搖搖頭,「在這邊跑好幾圈了,想說一路跑到哥你結束練習為止。」
亮介稍微看了一下弟弟流汗的狀態,邊走邊問:「今天晚上跑步應該不需要穿這種外套吧?你幹嘛把拉鍊全部拉起來?神經病嗎?」
「誰神經!」春市沒好氣一一比著自己身上的部位說:「早上出門前看見脖子這裡、這裡跟這裡都是紅紅的痕跡,沒穿外套不好意思去跑步,找空地練習揮棒也無法專心,都是哥你啦,沒事幹嘛在這麼明顯的地方留痕跡……」
亮介心想早上出門前你還不是那副樣子只穿著內褲跟睡衣就去刷牙了,發現的也太晚了些,弟弟卻好像還沒說完似地繼續說著。
「中午我自己吃完飯,回宿舍沖澡的時候才看見連背後都有,青道沒有沖澡間,這樣我回去時如果還看的見我要怎麼洗澡啊。」
亮介承認自己是有點做過頭了,不過這話不太可能說,他用著和平時沒有兩樣的口吻說:「別擔心,回去的時候早就看不出來了,昨天更明顯呢,現在倒是還好……」
說著還故意去察看了一下,他們還在外面,春市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乖乖讓他看。
「我之前都很注意的,嗯,大概是昨天你特別不乖,所以我一時忘記了。」
「什麼一時忘記……」
春市覺得這藉口真的不高明,不過亮介也根本不在意高不高明的問題,他忍不住繼續抱怨:「我是真的在擔心耶,要是被看見根本不知道怎麼說明……」
亮介笑得很奸詐。
「就說你有了女朋友,不小心被女朋友推倒了如何?」
「那怎麼可以!」
「那不然就說你睡夢中夢到絕世美女,然後在夢中成為了真正的男人之類的。」
「那更不行,哥你的藉口好爛。」
「再不然就說被變種的蚊子咬了。」
「……什麼啊那是什麼鬼,好爛哦哈哈哈。」
春市聽到最後終於笑了出來,亮介看見他笑了出來,表情跟語氣都有了一絲緩和。
弟弟這麼大了,已經是一個可以自行做決定、且能自行承擔決定帶來的後果的男人了,在自己面前依舊如此稚氣,亮介常常在想,春市那種看著自己的眼神到底算什麼?
孺慕之情嗎?還是如他自己所說的是愛慕之情?也許都沒有吧。
只是很單純的全然信賴他的表情,閃閃發光的。
這樣的念頭剎那間閃過亮介的腦海,他面上不顯,笑笑地看著春市乖乖垂下頭一邊拿眼睛看他等著他說話的表情。
「別擔心,雖然不經意留下了很多痕跡,但是回去前一定會消失的,相信我。」
亮介的聲音沉穩有力,總是能讓春市安靜下來。
「嗯。」
春市安靜了一會兒才問:「難道,哥,你之前就一直很注意嗎?」
這問題算怎麼回事?
亮介微微一笑:「當然啊,你也不想要去洗澡的時候被別人看見然後追問吧。」
春市面上一紅,用著好像是在自言自語的音量說:「我還以為哥你只考慮了姿勢會不會走樣的問題而已……」
嗯?他把自己說過的話記得那麼清楚?
「當然也有那種理由,倒不如說,你明明腦袋這麼簡單,到底是哪來這麼多少女心的問題?」
亮介再度毫不客氣地敲他的頭:「小孩子就是應該開開心心的投入到自己喜歡的事情裡,少拿這種無聊的事情煩自己。」
「呃,我沒有啊。」
春市走在他面前,笑著有點臉紅的說:「就是覺得哥果然很厲害而已。」
這句話讓亮介微微泛起了笑意,苦澀中帶著一些不為人知的情緒。
「你啊,別把我當成超人,我也是會受傷的。」
那樣的情緒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只見弟弟湊到他面前,很純真的關心他。
「哥,你受傷了嗎?該不會又撞到腳了吧?」
「沒有。」
亮介話題一轉笑說:「就算腳受傷,要欺負你還是戳戳有餘的。」
「欸──」
春市頓了頓,看著亮介還在等他說話,終於小聲的老實說:「我只是……沒經驗啊,這種時候該怎麼辦什麼的,我怎麼知道。」
「那你看我幹嘛,我也沒比較有經驗。」
亮介笑著吐槽了一句,停在某家拉麵店前:「我看就在這邊等個十分鐘吧。」
「為什麼要等十分鐘?哥你約了別人嗎?」
亮介微微一笑。
「哪可能,是在等你煩惱,看你還有什麼問題,一次問一問,問完再進去吃麵,我可不想要邊吃麵還要幫你心理諮商。」
春市很不服氣的倔強起來,拉著亮介往店裡面走:「我才不需要心理諮商!我又不像小亮,我餓了。」
「本來就不像嘛。」
「而且我們現在一樣高了。」
亮介任由他拉著,一面繼續刺激春市,面上卻和緩了下來,帶著細碎的笑意。
「跟身高有什麼關係……我們兩位,不好意思。你看你,顧說話,去座位看菜單,我去下廁所。」
春市這才意識到服務生的目光,連忙鬆手:「好。」
服務生像是覺得很有趣般的微微笑著,「那請往這裡走。」
亮介若無其事地詢問了廁所的位置,還特意當著春市的面交代了一句「我弟比較怕生,麻煩我不在的時候幫我照看下」,惹得春市微微有點臉紅的瞪他。
「哥!我又不是小貓小狗!」
「知道啦。」
亮介牽動笑意,熟練地打斷春市的話語,隨後離開去廁所。
春市剛剛……不自覺在外面喊了他「小亮」吧?
春市渾然不覺有什麼問題,在外人眼中,他們也只是感情很好的兄弟。
亮介短暫離開時,春市徹底冷靜下來,表情也恢復了平常的模樣,雖然是那樣可愛的臉龐,不說話時卻十分沉靜,青澀中還頗有幾分穩重,可以想見日後會長大會成什麼樣清秀的青年。
服務生看他冷靜後的表情,琢磨著笑著問:「要先點餐嗎?」
春市微微搖頭,很有禮貌的回應:「我等哥出來再點就好,謝謝你。」
春市確實有點怕生,但是這個毛病除了亮介根本不會有人相信,如今的春市在外面已經很能掩飾自己,他有點懊惱,雖然是在亮介面前,但是兄長也說過很多次,在外面不要輕易臉紅的……還不是兄長又開始捉弄他的錯!
春市歛眸思索著,其實他也知道亮介為數不多的興趣似乎就是捉弄自己,雖然是那種被當成小孩子的口氣。
如此想著,抬眼看見亮介回來時,他的臉龐散發出光采,隨之牽出一抹純真的笑意:「哥,回來啦,來看菜單。」
不過如果是兄長的話,被當成小孩子捉弄也沒什麼,只有亮介──如果能一直維持這樣的話,當個小孩子似乎也很好。
亮介坐下來看了菜單,點了單後服務生退了下去。
回頭發現弟弟似乎在發呆,亮介伸手在他面前揮了揮:「春市,你醒了沒?在做夢嗎?」
「才不……是。」
春市發現自己想得有點遠了,連忙把神思拉回來,回應了一句後,自己卻當場停頓。
亮介好像有說過類似的話。
想維持這樣的關係再更久一點……之類的。
春市抬頭看著兄長,兄長卻還是那副笑笑的、看不出想法的輕鬆神態:「怎麼啦,難道是汗味太重,你受不了啊?」
春市反應過來,回嘴:「不是啦,只是突然想到別的事情。」
「嗯?這樣啊。真難得呢,還會發呆。」
晚餐很正常的結束了。
回房間準備換洗衣物時,春市忽然伸手抱住亮介,亮介稍微吃驚的輕輕拍他:「春市?」
「……沒什麼。」
弟弟彷彿自行想通了什麼事一般,笑著又貼在他身上一會兒才鬆手:「小亮果然是哥哥,很厲害。」
「你這兩天常常說寫我聽不懂的話呢,春市,我早就說過,別把我當超人了吧?」
兄長摸摸他的頭,有些傷腦筋的說了這麼一句,但是春市的樣子沒什麼不對,又是那種自己想通了什麼歪理的表情。
說起來,自己以前問過他「對象是自己沒關係嗎」這樣的問題,那時候弟弟一點猶豫都沒有就回答了,某方面來說能這樣果斷,也是一種才能吧。
春市回青道那天早上,亮介一路陪他送到車站。
「到這裡就好了,哥。」
春市看著他:「我回青道了,下次有空再來找哥玩。」
下次恐怕沒那麼容易支開所有室友跟你胡來呢,回去恐怕還要花一番功夫收拾……亮介想著,開口說:「嗯,可以喔。」
弟弟走了幾步,像是想到了什麼般又折回來,臉有點紅。
「哥。」
春市左右看了看,見沒人注意他們,很快在亮介臉頰上親了一下。
「我跟哥一樣,也想再多維持這種關係再久一點!」
說出來後,他似乎放鬆了,一臉傻笑。
亮介敲了敲他。
從語調上聽來,亮介似乎一點也沒受到春市影響。
怎麼可能呢……應該吧。
「對了,春市,還有一件事。」
「還有什麼事?」春市上下看了看:「我應該沒有忘記帶什麼東西。」
「不是要說這個。」
亮介隨手揉了揉他的頭:「我不是有交代過你,在外面盡量不要臉紅嗎?不過,如果因為我的關係臉紅,那也無所謂。」
「哥,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亮介微微一笑,很平淡的說:「如果發生那種情況,你大可大叫一聲自己有戀兄情結然後跑掉,反正你本來也很擅長臉紅。」
「什……根本沒有那種事!」
弟弟愣了幾秒,呆呆地問他:「難、不會吧,哥,我有那麼誇張嗎?」
什麼反應,又是臉紅又是低頭的,穿件裙子搞不好背影都能被當成女生,亮介無奈地收回手,笑著看他。
「去搭車吧。」
「好。」
弟弟雙眼亮晶晶的看著他,過了一秒後露出爛燦的笑意,小跑步離開了他。
亮介的笑意沉澱下來。
雖然是有點開心,只是,當春市說出「也想再多維持這種關係再久一點」的時候……
他卻已經不這麼想了。
不過,算了。
就讓弟弟這麼認為吧,對自己也有好處。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