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門,不經意地環顧一周,赤司臉上十分平和,視線不特定落在誰身上,除了角落的身影他本來就是為此而來的之外。
排隊的人因為他進來而自覺的調整位置,但赤司沒有排隊用餐的打算,平和而禮貌地擺擺手說:「抱歉我沒有要排隊,我跟朋友約了,謝謝……借過一下,不好意思。」
店裡這時間人多,互相之間都要注意禮讓才能寸髮無傷地通過,唯獨黑子存在感低到一個臨界點,在他周圍奇妙地和吵雜的人群形成落差,赤司不特別出聲,但也不特別迴避,朝著黑子哲也的方向筆直地走過去。
對方的桌上放著一份套餐,還有一個加點的濃湯,就在赤司征十郎距離他三公尺時,黑子的視線抬頭,他看見他了,赤司的步伐如那晚一樣,不慢不快,或許是黑子哲也自己的錯覺,只有赤司的腳步聲對他來說特別清晰。
黑子哲也能捕捉所有奇蹟世代成員的呼吸和腳步聲,也能捕捉現任搭檔火神大我的,但唯獨眼前這位帝光的前任隊長,他的聲響特別清晰。
赤司的表情如常的溫和,淡淡道:「午安,哲也。」
周圍並不安靜,熱鬧的空間裡唯獨他們靜寂了兩秒,黑子哲也臉上沒什麼特別表情,手上拿一個咬到一半的漢堡,一號表情,很平常的開口詢問:「再不去排隊,時間會來不及哦?」
赤司回頭看了一下排隊的人群,似乎無可無不可,他轉過來,連粗略找尋一下的動作也沒有,就是看著黑子哲也問:「沒位子了,我可以坐你對面嗎?」
「你還沒點餐。」
「因為沒位子。」
「……我不介意,請坐。」黑子哲也最後說。
「那我去去就來。」赤司也不多說什麼,很自然地把隨身的球袋放到了黑子對面,這個舉動讓黑子哲也原本想繼續咬漢堡的動作停了下來,抬頭,目光看著走去排隊的赤司征十郎。
其實剛剛如果來的人不是赤司,隨便換成誰跟他打招呼,他都會回應一句「午安」,但是剛剛看見赤司經過窗外時,就算他不願意這麼想,黑子哲也也知道,赤司征十郎就算來速食店也不應該是一個人來,看見他一個人來,就知道是找自己的。
幾乎不用懷疑。
「久等了。」
赤司征十郎回來的時候,黑子哲也正好咬完了他的漢堡,赤司放下餐盤,黑子哲正拿起濃湯,正思索著該說什麼好,坦白說,他和赤司之間除了理念不合,黑子並不排斥被對方掌控的感覺,基本上,在帝光時期他對赤司的命令就已經習以為常。
但他能習慣赤司或是青峰喊他「哲也」或「哲」,並不代表他能習慣或馬上接受去喊赤司「征十郎」……忽然,紙巾湊了上去,赤司若無其事地傾過身擦了擦他嘴角沒吃乾淨的米蘭醬和起司,臉上沒半點不對,好像這麼做是很自然的。
然後他才坐下來,打開自己的漢堡包裝,在黑子哲也還沒反應過來前,他折起紙巾,緩緩敘述:「是大輝告訴我你在這裡的,正好我中午沒吃,就過來了。」
赤司的動作沒有引起旁人任何的注意。
黑子呆呆的摸了摸赤司剛剛擦過的臉頰,面上有點驚奇,但他不愧是能毫不猶豫給青峰及火神一個手刀的影子,回到狀況內的速度也快,明明是很溫馨又平和的場景,彼此間卻漫著一股過於寧靜的氛圍。
若降旗在這邊,大概會因為受不了過高的氣壓想逃離現場,黑子沒有這個問題,開口說道:「青峰本來是想來這邊吃的,不過另一邊的咖哩正在特價,剛剛你們來之前,他和桃井同學、黃賴一起先吃過了。」
「黃賴也來了?你們有找他們?」赤司不知道這件事,隨意地順著問。
「不,沒有,他是自己跑來的。」黑子哲也回答了這麼一句,又喝了幾口濃湯,是平時的一號表情,但赤司可以看的出來他在思索。
思索,還有著輕微的遲疑,他的那點遲疑,讓赤司莫名的愉悅起來。
半晌,黑子淡淡開口,意外的是很平常的問題:「赤司,你今天是真的來比賽的嗎?」
「確實是來打友誼賽的,對玲央他們來說,應該是如此。」
赤司優雅的細嚼慢嚥,也如實的回答問題,他吞下嘴裡的東西後,很輕鬆平和的說:「至於我,只是突然想來看看我的哲也。」
──我的哲也。
黑子哲也動作一停,赤司那自然無比的末尾四字,使他臉上微妙的一紅,在他那張根本是毫無表情的面上非常的不明顯,但,赤司都能看出對方的遲疑了,怎麼會漏掉這種細節?
黑子短暫的停滯了一下,就放下濃湯,「我不是你的。」強調自己是自己的主權所有,黑子哲也有點皺眉,隔了一下子才反駁,然後他拿起自己的紙巾擦嘴,有條不紊的開始喝飲料。
顯然就算有個赤司坐在對面,也無法讓黑子哲也打消好好吃完餐點的想法,這兩人的對話少的可憐,但他們的動作看起來卻好像是默契十足。
「哲也。」
「什麼事?」
沒有給出任何理由,赤司平淡的歛眸,優雅地放下空的漢堡包裝紙,周遭完全沒有人注意到他們的對話,「你是我的,不管你承不承認,你早就是我的了。」
窗外的街道,黃賴遠遠的左右張望,有幾個女孩子碰見他似乎在問路,非常樂意的為他指路,赤司征十郎有看見,黑子哲也則是方向問題,這時還沒有注意到,黃賴正和兩個女孩聊天的起勁,一時半刻不會過來。
「我還沒有答應。」
離開飲料杯上的吸管,黑子哲也面無表情的陳述。
赤司聽見這句話也不氣惱,抬眼看著黑子哲也,他的臉上露出了一點笑意:「哲也,你當時沒有拒絕,那就是答應了,你只不過是適應的時間比別人長,這我能理解,或者我們之間有誤會,我不介意好好溝通。」
但是他很介意!
「赤司,我不是……」
「哲也。」
黑子哲也閉起了嘴。
赤司臉上還是那樣輕微的笑意,但眼神卻十分銳利與冷酷,他打斷黑子哲也的話語,下一秒神情早已恢復,平淡的敘述:「你說你需要時間,我會給你,但不要讓我等太久,我沒什麼耐心。」
音量掌握得很好,不大不小,不高不低,就是正好能讓黑子哲也聽得清楚,旁人也能知道他有說話,卻聽得模糊的程度。
「……我吃飽了。」黑子哲也站了起來,看著赤司的面龐幾秒,但沒去看對方的雙眼,說出的話也風馬牛不相及,逕自走去餐盤回收區,回來拿隨身物品時,先前的那種遲疑再一次微妙的出現。
赤司沒有主動開口,就是恰好到處的帶些疑惑的看著黑子哲也。
……卻說黑子哲也在這時候,忽然發現了赤司征十郎執著的或許並不是什麼勝利,他執著的是別的東西,黑子哲也在這瞬間,心裡一陣微妙,但他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只好重新坐下來。
赤司臉上低微的勾起一抹不明顯的笑意,這次主動開口:「我是第一次來誠凜,比賽前,哲也你能不能帶我參觀?你們教練那邊,我會讓玲央及桃井去說明。」
參觀倒是沒有什麼,黑子哲也頓了頓,現在誠凜的所有人,可能都沒有見過黑子哲也這種遲疑的頓了頓的動作,「那倒是沒有什麼問題。」
「是嗎?那太好了。」
赤司征十郎偕同黑子哲也走出店時,黃賴才姍姍來遲:「小赤司~小黑~午安~」
「午安。」
「午安,黃賴你怎麼跑來了?」赤司看了一眼他身後要到簽名後心滿意足離開的女性背影一眼,目光放回黃賴身上。
「哦,早上慢跑的時候遇到小青峰,他說他要來接你什麼的,我就跑來啦,小黑子也很歡迎我呢!」
「是你自己跑來的,我並沒有那麼說。」
「啊,好過分。」如常哀怨了一句,黃賴忽然看看兩人,抓了抓頭髮,平時看起來吊兒啷噹的,這時神情有些傷腦筋的問:「我說,小赤司啊,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啊?如果你們要約會的話,我推薦……啊──痛痛痛,小黑子你做什麼啦!」
黑子面無表情的狠狠踩了他一腳,然後從他旁邊快速走過:「請不要亂說話,我們並沒有在約會。」
黃賴有點搞不清楚狀況,看著赤司好像也不著急,聳了聳肩:「小赤司,小黑子那麼說唷?」
「不到約會的程度。」赤司回答,「用不著擔心。」
「咦~」黃賴和赤司肩並肩走著,「小黑子可是很頑固的耶,會不會生氣啦?」
赤司沒有半點追上去的意思,沒有接這句話,不疾不徐地說:「哲也剛剛答應要帶我參觀校園了,你很無聊的話,代替我上場如何?」
「可以啊,不過其他人不會反對嗎?」黃賴倒也不多問,想了想說:「這樣小黑子也不會在場上,都沒意思了。」
「比賽不會只有一場的。」赤司淡淡交代:「對了,誠凜的人好像還不知道,你也別說。」
「不會啦,我可不想被你跟小黑子算帳。」黃賴一聲應下,平常看起來都有點神經大條,這時候倒是難得在籃球以外的時間出現認真承諾的表情,「那我先過去體育館,小黑子應該是去說要帶你參觀的事吧!畢竟他就是那樣的人呢。」說著就先跑步過去了,留赤司一個人,臉上看不出想法,慢慢地散步進學校。
× × ×
參觀校園一事,很快里子就同意了,事實上誠凜的人都十分意外,那個前陣子還和他們針鋒相對的洛山高中一年級隊長赤司征十郎,不但答應了三校的聯合友誼賽,甚至還主動要求參觀校園!
至於他要求由黑子哲也帶領參觀,也沒有引起什麼懷疑,木吉和伊月倒是多看了幾眼,但也沒有特別說什麼,能培養感情是好事,里子並不曉得赤司為什麼特地和黑子哲也一起共進午餐,不過奇蹟的其他人有多悶騷他們都見識過了,自然也不會對赤司這種行為有什麼多餘的意見。
這真是很好的保護色啊。
「這邊是老師們的辦公室,另一邊是社團共用的道具倉庫……」
黑子哲也是一個很不稱職的導遊,基本上是走到哪邊唸到哪邊,連「我們學校總共個有25間男廁和女廁」都拿出來念,但好在赤司也不是很介意這個,一路上也幾乎沒有提出任何問題。
直到經過班級教室時,黑子哲也停下腳步,想不出來誠凜還有那邊可供參觀,於是偏頭去問:「赤司,你有特別想去哪邊嗎?不過今天是星期六,沒有管理員,可能沒有開放。」
赤司征十郎看著黑子哲也,一會兒說:「我想看看誠凜的圖書館。」
「……誠凜沒有圖書館,只有圖書室,而且今天只開到下午兩點半,這樣也沒關係嗎?」
想了一下才開口糾正,對於赤司的要求,黑子哲也想起了對方確實也是很喜歡看書……其實那只是他當時這麼認為,現在他甚至不知道對方是不是真的喜歡,或著把閱讀當成一種必要的營養在吸收。
「沒關係。」
似乎並不介意可以待多久,赤司回答的同時,伸手去拉黑子哲也的手,很順的就往誠凜圖書室的那棟大樓走去:「我猜,應該是在這個方向。」
「赤司,我可以自己走。」
黑子哲也反應過來時已經被拉著走了,雖然赤司動作並不快,但是手掌被對方拉著,感受到對方手心的溫度,讓他很不自在。
赤司征十郎沒有鬆手,也沒有回頭,淺淺扔下一句:「你只是還不習慣,哲也,是那邊嗎?」
「沿樓梯走上去三樓右手邊,請你鬆手,這樣我不好走路。」
黑子哲也先是認真回答了問題,然後才一貫的提出抗議。
這次,赤司征十郎微微偏過頭,手用上了一點力道,神色不變,語氣依舊溫和,只那雙眼睛透出了一點屬於赤司征十郎本身所擁有的那種帝王般冰冷的氣場:「哲也,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你確定你要繼續叫我『赤司』?」
手被握得有點痛,赤司將黑子哲也往自己方向一扯,黑子重心不穩的跌到赤司懷裡,他忍不住「唔」了一聲,這次反應比剛剛快,他意識到自己靠在赤司征十郎的肩膀上。
但赤司根本不讓他掙脫,比力氣,黑子哲也哪是赤司征十郎的對手?就算只是心理作用,他也做不到。
赤司一手收在他背上,看起來很溫柔,其實黑子哲也處於動彈不得的狀態。
只聽得對方的聲音還是淡淡的,迴繞在他耳邊。
「哲也,你記住,你是我的,如果你不想像以前那樣喊我,那也無所謂,但我很少對誰這麼有耐心,你不要挑戰我的極限,這一點你最好記住。」
伊月動態勢力不錯,中場休息出來洗臉透氣時,一轉頭就看見赤司和黑子的身影,交錯在一起。
似乎在聊天?少女漫畫經常會有類似情節而產生誤會的情景,赤司和黑子過去同校又同在籃球部,伊月第一時間只想著可能是角度問題,完全是自己多心,倒沒往這方面想,那兩人可是赤司征十郎和黑子哲也耶,就只是一號表情和二號表情的差別而已,怎麼樣都很難想像吧!
伊月看了一眼後他低頭用毛巾擦臉,後面傳來腳步聲,不知是誰,走到他旁邊打開水龍頭,跟他一樣低頭洗臉。
伊月抬頭,原來是黃賴,黃賴抹了抹臉,「我記得你是伊月吧?誠凜就連假日都好熱鬧呢,剛剛進來就看見網球部在練習。」
黃賴也看見赤司和黑子了,雖然只看一眼不會產生懷疑,但赤司不曉得在幹嘛,黃賴剛好看見了赤司按在黑子背後的那隻手,任誰看他們維持這種姿勢半天都不改變,就算沒往那個方向想,也一定會懷疑的啊。
站在黃賴的角度,其實也是所有奇蹟世代成員的共識,已經沒有人會去干涉赤司征十郎和黑子哲也之間的事了,但他們都睜著眼睛裝瞎,不代表願意讓別人過問,至少黑子哲也看起來似乎也沒有主動向誠凜的現任夥伴們提過。
「啊,是啊,網球部過兩個星期要比賽了,所以在加緊練習吧。」
伊月有點奇怪對方怎麼突然跑來跟他搭話,黃賴涼太是奇蹟世代中,他最摸不透的人,一整個散發出模特兒的魅力,喜歡和女孩子及粉絲們搭話,很會自來熟,但同時也擅長把別人忽視到最高點,一整個就是我行我素的最佳典範。
算起來,他還幾乎沒跟對方私下聊過天。
黃賴「哦」了一聲,看著伊月似乎真的就是出來透氣的模樣,和他肩並肩走在一起問道:「你們平常都是怎麼樣的?」
伊月被他的問句給弄懵了:「什麼怎麼樣?」
黃賴看著他幾秒,忽然又笑道:「不,沒事,當我沒問好了!」說著真的一副什麼話都沒講的樣子率先跑回籃球場。
伊月根本就沒聽懂他在問什麼,也沒意識到,就在幾分鐘前,他差點就看見了黑子哲也忍不住閉上眼睛的臉。
赤司征十郎沒再像先前那樣去吻黑子哲也,比起國中時期,現在聲帶已經完全變聲的赤司,嗓音更為低沉,喉結振動時的聲響也更明顯,也更加威懾,黑子哲也覺得耳朵癢癢的,他幾乎能想像對方不僅不讓他掙脫,甚至把唇輕貼在他耳背上。
他能夠感受到對方的呼吸,吐息間絲毫沒有任何紊亂。
「我並沒有要挑戰你的極限。」
黑子哲也這次也有發現到他在赤司的氣息下、不自覺閉上眼睛的動作,他再度動了動,仍舊無法掙脫,黑子哲也於是認命的停止,保持靠在赤司肩上的動作,又是沉默幾秒,好像在想,又像是十分困惑。
看不見赤司征十郎的目光,饒是黑子哲也,也禁不起赤司的氣息一直在停留在他耳邊,更不想什麼時候會有人看見,黑子哲也輕輕嘆了口氣:「赤司,你再不鬆手,圖書室就要關門了哦。」
換一個人來,大概會覺得很沮喪,自己努力半天,結果對方的反應竟然這麼生活化,根本是沒把他放在眼裡;而赤司卻是勾起一個淡淡的笑意,似乎對黑子哲也的反應還算滿意,這次他鬆開了手,也不去牽,說:「你帶路吧。」
「……這個方向走。」重新正視著赤司征十郎的面容兩秒,黑子哲也才說了這麼一句話,一號表情的眼中帶著一縷難言的複雜。
他一走,赤司的腳步也規律地跟在身後,直到抵達圖書室門口,黑子哲也都沒有再開口說過一句話,赤司征十郎也沒有,黑子哲也似乎對圖書是很熟稔,赤司跟在他身後進去,左右看著周圍的景象,隨口問:「哲也,你每天都來嗎?」
「也沒有每天。」
黑子哲也回答,想了想指著另一邊說:「我記得,赤司你喜歡的類型應該是在那一區,不去看看嗎?」
赤司看了他一眼,應了一聲「好啊」然後走過去,圖書室這時沒有人,管理員也不知道跑去哪了,赤司的目光粗略的在書架上掃過,隨手取了一本書翻閱,邊說:「哲也,你居然還記得我的喜好,真讓我意外,你該不會是圖書委員吧?」
「啊?沒錯。」
一秒有點驚嚇,不過就真的只有一秒,黑子哲也馬上又是沒有任何特殊表情的回答,他實在也不知道赤司征十郎怎麼隨口猜都能猜的那麼準,「怎麼知道的?」
「你對圖書室的熟悉程度。」
赤司目光停在書頁上,嘴裡倒是很流利的陳述:「你對自己該負責的事情有著強烈的責任感,這很容易看出來,加上剛剛說話的樣子,我才這麼推測的。」
也對,赤司大概不會做出「猜」這種毫無根據的行為吧?
正打算晃到別的地方,不打擾赤司看書時,赤司又繼續說話:「哲也,過來一下。」他說著合起書本,一邊把書放回去,目光在書架上巡視著好像在尋找。
「有什麼找不到的書嗎?」黑子哲也真不愧是到現在都還沒成為桃井五月男朋友的男人,其發言之生活化的程度足以讓許多女性鍛羽而歸,完全不知道該不該說是太遲鈍……不過前提是要有人能夠精準捕捉到黑子哲也的存在才行。
「不,沒有,只是看見了幾本洛山沒有的書本。」
赤司回答,然後又抽出另一本書,平靜而帶有幾分命令意味的陳述:「我是想說,你站在那裡就好,不會吵到我。」
黑子哲也幾乎是要相信了他的話,他相信赤司征十郎如果說洛山中學沒有什麼書,那應該就是真的沒有,他也沒有花時間去思考「站在那裡看著赤司征十郎看書很奇怪」這種對赤司來說根本是不切實際的問題,偏了偏頭說:「平常假日圖書室很少人來,赤司你也不能外借,不然我去問問看能不能晚一點再關好了。」
「嗯。」赤司頭也不回的應了一聲。
明明是在誠凜的圖書室,黑子哲也卻有一種他是得到了赤司允許才能離開的感覺,他的視線停留在赤司身上兩秒,微微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麼。
赤司本來也沒指望對方的速度有多快,黑子哲也畢竟是由他一手培養,在這方面他對黑子哲也的了解遠超過誠凜的眾人,眼角餘光注意到對方說完之後沒有馬上離開,他抬起頭轉過去:「哲也,還有其他問題嗎?」
「不。」
說出了這一字後,黑子哲也臉上忽然閃現一絲不明確的暈紅,抬腳迅速往外走:「我很快就回來了。」
赤司的目光停留在黑子哲也離去的背影和方向,短暫思索了幾秒,低頭繼續看書,一切都像是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但他知道,目的已經達到了。
× × ×
──『還有其他問題嗎?』
赤司征十郎說話的聲音還像在他耳邊,緩緩的,總是表現的不慌不忙、綽有餘裕,那是很低沉很低沉,能讓人安心的嗓音,帶著他平素的溫和……只要他不是敵人的話。
赤司征十郎找了個座位,倚著椅背,曲起一隻腳踩在椅子上,低頭看書,那個姿態幾乎要讓黑子哲也以為對方是在下西洋棋。
這是黑子哲也回到圖書室時所看見的景象。
「回來了啊,結果如何呢?」赤司察覺到他走進來,抬眼,理所當然地開口。
「說是讓我關門,鑰匙我晚一點再拿去管理室歸還。」黑子哲也平鋪直敘的回答後才走過去,赤司目光回到書頁上,手指指著前方不特定的空位。
但其實就是在他對面。
黑子哲也無從猜測赤司征十郎的想法,但是參觀是赤司提出的,他也答應了,答應別人的事情就該好好做到是黑子哲也從小到大的家庭教育,他無論如何也不會半途而廢。
但赤司不等他坐下來,一掌按住了他一隻手,力道不大,也沒有死死壓住的跡象。
「……」黑子哲也只是看著他沒有馬上說話,臉上還是一慣的神色,像是在問「幹嘛」。
「討厭的話,就掙脫吧。」
赤司的語氣淡淡的,沒有抬頭,空出來的另一隻手很自在的翻了頁,看起來他是真的有確實的將書頁裡的字看進去。
「不,是不討厭。」
隔了一會兒黑子哲也在對面坐下,身體因為手掌被按住的距離而微微往前傾,「你對洛山籃球部的一軍選手也是這樣嗎?」
赤司的目光凝住。
抬眼,平靜而隱忍不發的視線,確認了對面的黑子還是一樣的表情,一樣的認真。
赤司當然不像伊月,他可不會那麼後知後覺的問出「什麼怎麼樣」之類的話,他注視著黑子哲也的面容兩秒,重又低頭繼續看書,口氣像是黑子哲也隨便問問,他也就隨意回答:「不可能,他們沒有這種價值,也不值得浪費那麼多時間。」
「赤司……」
黑子哲也欲言又止,赤司征十郎好似洞悉了他的想法,這次用了點力道輕輕握住黑子哲也白軟的手掌,語氣溫和,語調卻是略帶些冰冷的開口:「哲也是想問我,他們不是我現在的同伴嗎?還是想向我確認,那些人也只不過是棋子?如果只是這種問題,答案你應該都知道,問了也是白問。」
他的語氣平靜冷淡中有著一點不易察覺的解釋,而赤司除了方才看了他兩秒後,說這話時並沒有抬頭,「我承認你和大輝他們,終究是不一樣,其中,哲也,你是比較特別的。」
「……只是特別的棋子吧?」
黑子哲也這時開口了,表情不再如國中時那般豐富而情感外漏,但赤司仍舊可以從對方的語氣和神情中看見幾縷確認,已經沒有當時那種牴觸和困惑,似乎在誠凜讓他想透了很多道理,雖然依舊和他對勝利的理念背道而馳,卻也能真的和他在同一條道路上了。
「如果需要用實力來證明的話,我不否認。」
赤司手上又加了一點力道:「那天我也說了,用哲也聽得懂的話來講,我喜歡你。」
他說著抬頭去注視黑子哲也的雙眼,緩緩收緊了手,將黑子哲也往他的方向拉。
黑子哲也有一瞬間重心不穩的慌亂,上半身半貼在桌面上,赤司征十郎清秀、溫和中又帶著銳利的臉龐湊近,他低頭在黑子哲也手掌上吻了吻,平靜而冰冷的說:「你是在質問我嗎?我不記得我有說過你可以質疑我,哲也在誠凜太久,這件事似乎該好好重新學習。」
「……赤司……」
黑子哲也語氣同樣平靜的說出這兩個字時,赤司征十郎只是看著他,眼光很冰冷,幾乎要將他凍結、吞噬,他只感覺空氣經過喉嚨時一陣窒息,但他沒有真的停下來,上半身半壓著桌面有點難受,黑子哲也皺著眉頭,略為猶豫後,終於開口:「……征,那時候,我是真的很感謝你,是你,把我從谷底拉了起來。」
黑子哲也說,征。
那個脫口而出的字,黑子哲也本人也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
赤司征十郎看在眼裡,目光緩和了下來,眼睫毛微微動了動,鬆了手,讓黑子哲也不再感到木桌的質感卡著肢體的難受,這次他平緩地陳述:「哲也,我現在,很認真的告訴你兩件事,第一,我不喜歡浪費時間在毫無意義的事情上,這不符合我的原則,我喜歡你,並不是隨便講講,第二,你是我的,我了解你會有疑惑,但不准你質疑我,更不准違逆我。」
黑子哲也怔了怔,赤司征十郎的表情回到了一開始的溫和,剛剛的冰冷煞氣似乎都像是假的,但是那樣大的轉變放在赤司征十郎身上卻意外的自然而沒有違和感,他仍舊是遊刃有餘的模樣,表情甚至依舊悠然,變的是眼神,是那雙總是讓他不知道該怎麼去應對的雙眼。
是那雙不知道該說是漂亮神秘,還是無情冰冷的如紅的眼睛。
「我並沒有……」
只見赤司低頭看了一眼頁碼,就將書本合起,然後起身,兩步走到黑子哲也面前,一手拉起人,另一手強硬的繞過另一邊按住黑子哲也的後腦勺,將唇貼了上去。
黑子哲也其實在他一站起來時就做了心理準備,赤司想做的事,基本上以他的體能大概也跑不掉,但就這麼乖乖就範,又顯得太過理所當然,赤司吻住他時,黑子哲也其實有瞬間是呆住的,正確來說,赤司吻上了他,他才開始呆住。
赤司這次,就真的只是把唇貼在他嘴上,微微吸吮著,觸感柔軟,但並沒有把舌頭伸進去,或是如那晚一般吻的他手腳發軟。
沒有。
這種輕輕的感覺,讓黑子哲也有種溫柔、又讓人感覺他很紳士的錯覺,即使赤司的動作毫無疑問、沒有任何過問他意願的意思,黑子哲也在那時,依舊忍不住閉上了眼睛,赤司的手一直緊緊按著他後腦,察覺到黑子哲也似乎是順著他,幾秒後又微微放鬆力道,經過後腦,輕輕的捏了捏他另一邊的耳朵。
赤司很霸道,嘴唇被吸吮的觸感不壞,沒有更進一步,似乎有些詢問的意味……然而,黑子哲也覺得赤司可能只是因為他還沒看完他挑選的那本書。
記憶似乎回流了,耳邊,離唇後,赤司的手指冰涼的滑過他臉頰,低沉的聲音帶著一絲玩味:「哲也,你在享受嗎?」
黑子哲也皺起了眉頭,他抬眼看著眼前的男人,臉上好像想到什麼,隨即又微微瞪大眼睛,開口時臉上又恢復原狀,摸了摸自己嘴唇:「不,我只是有點驚訝而已,我以為赤司你應該會做更多的。」
他感覺赤司征十郎將臉頰貼在他耳朵旁,輕輕磨蹭著,空氣的震動傳到他耳裡,有點癢。
「哲也,你剛剛的喊了我的名字,」
赤司沒有馬上回應他的話,只低沉的在他耳邊命令:「再喊一次,我允許你。」
這時候真的乖乖喊了就有種自己認輸了的感覺,黑子哲也平時的個性溫和,基本上對這種小心理幾乎是忽略不計,但不知道為什麼,別人用這種口氣說話黑子哲都沒感覺,比如別人常常沒看見他、撞到了卻命令他道歉,黑子哲也遇到這種情況都很乾脆地說「對不起」;但是換成了赤司征十郎,他的口氣更溫和,更低沉,但黑子哲也沒有馬上開口接下去。
隔了幾秒,黑子哲也面無表情稍稍低下頭,開口:「剛剛只是意外,」不著痕跡頓了頓,「赤司你如果不想看書了,時間也差不多了該回去了。」
「那本書嘛,我確實有點興趣,」一手按在黑子哲也後腰,另一手一直沒有鬆開手掌,赤司慢慢滑下手:「不過現在,我對你更有興趣,哲也不打算掙扎嗎?」
黑子哲也的身軀輕微地一震,赤司的手原本按在他後腦,然後滑到後腰,現在停留在他的臀部上,兩人下半身幾乎是貼在一起,但就是沒有完全碰到。
「……請住手。」
黑子哲也空著的手往後想抓開赤司的手,臉上露出了微微皺眉的表情,赤司知道那是他在慌張。
就跟赤司此時能讀懂黑子哲也一樣,黑子哲也這時幾乎本能的知道對方不是在惡作劇,也不是在說笑,而是在試探他,但他是赤司,說不定也根本不在乎真的對他怎麼樣。
因為他是他的。
再度意識到對方的邏輯事實,黑子感到有點懊惱,赤司的手掌貼在他臀部上,只差一吋,就要摸到裡面,而黑子覺得赤司能在廁所強吻他,可能、應該也不會介意在圖書室做些什麼。
親吻也就算了,黑子哲也不得不承認他習慣了,但是其他的「事情」什麼的,想到這裡黑子哲也低下頭,沒有發覺他這個動作等於是微微靠在赤司肩上,赤司眼神微微閃爍了一下,動作沒有進一步的跡象,只聲音還是很沉很穩很緩的開口:「哲也你的反應,可不像是希望我住手的樣子。」
赤司手輕巧的一轉,扣住黑子的手腕,黑子哲也如果真的想掙扎,大概會選擇一頭撞過去,但他沒有,顯然也是不想傷了赤司,赤司一臉有恃無恐的樣子,面對他,黑子哲也不知道在這種情形下他該做什麼。
或者說他其實知道,但是可能的話,他並不想。
低頭看著赤司還握著他的手,沒有放鬆的跡象,反正人在誠凜,是誠凜的場,赤司更加沒有顧慮吧?黑子哲也微微嘆口氣,用著平板而毫無起伏的音調說:「你明明知道我很希望你放手,赤司。」
「哲也真愛鬧彆扭。」很平靜的語氣。
「並不是。」
「那麼你當初為何要選擇誠凜這種默默無名的學校?」
「……征,那是兩回事。」
「願意叫我了?」
和赤司爭論其實是很不明智的選擇,只會讓自己重新體驗那種毫不愉快的籃球回憶,黑子哲也閉上嘴,適逢赤司鬆開手,動作還是會讓人有溫柔的錯覺,但黑子這時才看清對方的眼神,冰冷中帶點玩味,又有些從前的赤司不會有的感覺。
溫和嗎?
黑子哲也忽然有點分不出來了。
赤司征十郎根本不是認真要討論這話題,黑子這時也清醒過來,赤司看了他兩秒,第三秒眼神又恢復成之前那種溫和的樣子,轉身回到桌子前,翻開剛剛記好的頁碼,支著下頷淡淡說:「算了,無所謂,畢竟這也是哲也你的特質之一。」
態度平淡,好像剛剛他只是去喝杯茶那樣,是那麼理所當然,沒有一句真正的疑問句,每句話說出來,都是黑子哲也熟悉的肯定語氣。
充其量,赤司征十郎就只是起身,抱了他又吻了他,然後呢?然後他又坐回原位,似乎完全沒有發生過任何事一般的、繼續看他沒看完的下文。
黑子也坐下,看著赤司略為低頭閱讀的模樣,不得不說,赤司征十郎這個男人,就連一個簡單的動作也像是在表演般的優美,讓人很難挑剔,黑子思索了一下,眼珠動了動,說:「赤司,你打算這裡待到比賽完嗎?」
「沒有。」赤司沒有抬頭,但真的回答他:「至少一場。」
「不是打球,那你來做什麼?」
黑子哲也的問話一如以往的直白,用火神的話來說,還很欠揍,赤司不驚訝,只是停下動作,抬頭,淡淡說:「本來是想做點什麼,不過我看見了很不錯的表情,就算了。」
啊?什麼表情?
黑子臉色僵硬了一秒,隨後看了時間說:「可是再不回去,我會被教練罵的。」
「那好,我不讓你為難,回去吧。」意外乾脆的,赤司征十郎起身,順手把書本合起,然後走了兩步作勢要交給黑子。
黑子哲也或許也沒多想,他對赤司征十郎的動作幾乎是反射性的,姑且不論其中多少有(平時就是)圖書委員的因素,他很順的伸手接過,準確地記得方才赤司是從哪個書櫃拿的,轉身就往那個方向走:「那赤司你等我一下。」
然後,他們一前一後走過去,書櫃輕微地震動了一下。
黑子哲也停了一下,還是伸手把書本置入書櫃,「……赤司?」
赤司征十郎在他後面,雙手從後面抱住他,這個動作、使黑子哲也的背部整個變相依偎在赤司征十郎的胸膛,黑子哲也臉上卻絲毫也沒有不自在或至少是臉紅的表情,他的反應在一般人看來甚至是非常的平淡。
他僅僅只是微微側過頭,一貫平板的詢問,在這之前,他甚至還記得先把書放回去。
「注意腳。」
溫暖的嗓音,卻很沉,又略帶些冰冷無情,他的話讓黑子哲也面對著書櫃退了一步,這種時候要是推倒了書櫃,等一下整理也一定不會是赤司整理的……至少也不會是馬上。
赤司的唇貼在他後頸上,有點癢,黑子哲也動了動脖子,出聲:「赤司,這裡是圖書室。」
以赤司的美學觀點,他實在不會在這種地方做出任何有失顏面或風度的事情,這些黑子哲也其實都曉得,由此可知,他心裡其實不如外表那樣平板。
赤司卻好像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麼,輕描淡寫地反問:「那麼哲也認為哪裡比較好?廁所嗎?」
黑子哲也聞言轉過頭去,想反駁,但赤司征十郎這次沒給他時間,他的表情很溫和,只目光深處透著一點冰冷,半瞇著眼,一手撫過黑子的臉頰,嘴唇便貼了上去。
很不湊巧,又是五月和青峰二人,這對青梅竹馬也不知道是從哪邊打聽到黑子哲也和赤司征十郎的所在地,明明應該是誠凜的隊員或部員來尋找,卻是五月和青峰前來催促。
「五月,這裡沒有半個人耶,哲和赤司真的在這邊嗎?」
「應該是的啊,找找再說啦,阿大你不要老是那麼沒耐心!」
「我餓了啊,赤司要是不回去我們也不能怎麼樣,還不如去吃飯。」
「阿大真是大笨蛋。」
五月門才剛打開一半,青峰高大,同樣的頭也從五月身後看過去,特別是這兩人的動態視力經過長期訓練,看的可清楚了,赤司征十郎離開了黑子哲也的嘴唇,將他轉過去,從角度上看不清楚對方的手是伸進了黑子哲也的嘴還是哪邊,但赤司輕輕吻著他,同時側過頭,淡淡的瞥了眼卡在打開了半邊門的兩個「不速之客」,隨後也不管這兩人的去留,看起來沒有要停止動作的意思。
五月和青峰背後一陣涼意,赤司的眼神淡淡的,他們當年在赤司手下做過不少訓練,對他的眼神一點也不陌生,分明是在說「你們現在的所作所為,之後我會再加以定奪」啊,想清楚這一點後,五月和青峰對赤司也幾乎是反射性服從,明明是來叫人回體育館的,搖身一變成了守門員。
外頭聽不見裡面任何聲響,裡面其實也是,附近非常的安靜,黑子哲也感覺赤司抽出了讓他含著的手指,又接著吻他。
「赤……」
「放鬆。」赤司咬了咬他耳朵:「我只說過不做太超過的事,從來沒有說不做。」
「不行,等一下至少還要上場一次。」
「不用上場就可以了?」
「絕對不是這個意思。」
還是一樣溫和的聲線,黑子哲也無暇多想,感覺赤司隔著布料,刻意摩擦著他褲檔的位置。
安靜的空間裡,剩下肢體互動的聲響。
門外的兩個人則非常無奈,當然不能大辣辣進去觀賞,但也不能不留下來,畢竟他們就是出來找赤司和黑子兩個人回去的,萬一等一下其他人跑來看見怎麼辦呢?
「五月,我們到底要等多久啊?」
「應該不會太久吧!畢竟是赤司呢。」
「啊?」
青峰皺起眉頭,五月說完後也發現自己的語病,臉上一紅,急急忙忙辯解:「我是說,赤司應該不至於在這種地方花太多時間,絕對不是那個意思哦!阿大你不要誤會!」
青峰非常無辜的:「我什麼都還沒說耶。」說著靠著牆壁坐了下來,乾脆睡午覺。
「阿大……」
五月看看青峰,再看看關緊的門,只好跟著坐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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